他翻了个身, 在昏暗的房间中与窗外白茫茫的路灯面面相觑。
忘记拉窗帘了,刚才一进房间都没开灯, 换了衣服直接躺床上了。
没开空调,被窝里却依然暖烘烘的, 热得叶宿有些难以入眠。再一想到傅星沉就在外间, 他就更加睡不着了。
这个吻不该让他这样心烦意乱,因为这只是一个吻,他和傅星沉之前也有过类似的接触。那时候他们俩的情绪比现在激烈多了, 没有一次让他这么难以释怀。
也许当时不应该纵容他。
或者说, 也许当时就应该把事情说清楚, 而不是等到明天早晨,还要煎熬一晚上。
对于傅星沉知道澜澜身份这件事, 他冷静得超出自己想象。他从前担心傅星沉会对孩子做什么,但当事情发生时,他却一点都不觉得他会这么做。
这证明傅星沉的纠缠的确起了效果, 至少让叶宿眼里有了这个人,还对他有了更深的了解。
了解,倒不如说是信任吧。
相信他这个人不会做这样的事。
他有一天居然也会靠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来安排自己的决定, 稀奇。
被窝外太冷,叶宿懒得起来拉窗帘,翻个身背对着窗户,闭上眼就睡了。
结果睡了傅星沉也不放过他,关灯被推到墙边的那一幕反反复复在梦中出现,第二天天蒙蒙亮的时候他就被折腾醒了。
还不如不睡。
澜澜昨晚睡得早,今天早早就醒了,躺在摇篮里吃手。要是手指真能吃得下去,小家伙应该已经吃了三根了。
叶宿面无表情地抽纸给她擦手,拨了拨乱翘的软毛,把这只小棕熊从摇篮里抱了起来。
“叭叭!”
“嗯。”叶宿抱着人拍了拍她的小包袱,鼓鼓囊囊的,该换了,但江阿姨还有一段时间才能来家里,只能让小家伙忍忍了。
反正这小孩儿也不在意自己包袱重不重。
澜澜r_ou_乎乎的手臂勾着他脖子,一大早热情极了,嗓门响亮得像只小黄鹂:“叭叭!”
“听见了,”叶宿清晨不太有情绪,抱着女儿在房间里走了几圈清醒会儿,故意压去对外间一片安静的探索欲问:“饿了没有?”
比起叶宿的有气无力,澜澜就显得很兴奋,散发着奶香味的小身子扭来扭去,让爸爸几次差点抱不住。
“奶!奶!”
“今天不喝奶,”叶宿转了会,终于还是打开了房门往外走,“今天吃面条。”
“呼——”
澜澜听到不能喝奶立马就不开心了,抗议着嚷嚷,嘴里还在大声喊着要喝奶。叶宿虚按住她后背防止她掉下去,冷酷地说:“喊也没用,你会自己冲奶吗?”
澜澜当然不会自己冲奶了,她现在都还站不太稳。
抗议惨遭压制的澜澜蔫蔫地挂在爸爸肩头,直到看见客厅里熟悉的帅哥哥。她这段时间跟着江阿姨学了不少新词汇,知道要叫这个人哥哥。
不要坏爸爸抱了,澜澜朝这个给他买过礼物的哥哥伸出手臂,开心地大叫:“鸽鸽!”
叶宿看了眼傅星沉,这人像是一晚没睡,眼下青黑,眼里红血丝更重了,下巴冒出了一点青色的胡渣,神色也显得十分疲惫。总之,就像吊着一口气就等到早上赴死似的。
叶宿没见过他这么颓废的样子,愣了一愣。
澜澜的事对他打击这么大?
也许傅星沉会辗转反侧,但把自己折腾成这样出乎了叶宿的意料。
沙发上的被子没有拆过的痕迹,傅星沉站在离他不远不近处,踌躇地看了看要他抱的澜澜,最后只是张了张嘴,嗓音沙哑地说:“对不起。”
一句对不起他说了两遍。
叶宿垂眸,没做任何反应,沉默了一会说:“抱抱孩子吧。”
澜澜完全没感知到两个大人之间不同寻常的气氛,她如愿以偿脱离了爸爸的魔爪到了哥哥怀里,开心地在傅星沉身上扭来扭去。
她揪着傅星沉的头发,小脸亲昵地蹭他下巴,又被硬硬的胡渣挠得发痒,一个人玩的很快乐:“鸽鸽!鸽鸽!”
这之前傅星沉来叶宿家里,只觉得血缘的关系真奇妙,这小孩儿简直就是q版叶宿。
但现在以另一种角色看却只觉得苦涩,这是叶宿和他的孩子。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叶宿怀着他从未体会过的心情生下的孩子——与他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她并非呆板的过家家用的道具小人,而是会成长出有自我思想的独立个体。傅星沉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沉重责任,那种沉甸甸的压迫感催生了焦虑的情绪。
他被信任着,被依赖着。
他和同龄人不一样,他的爱情里还将有对澜澜的责任,这份过早降临的使命赐予了他新的身份,可他却不知道自己是否有资格拥有。
他有些忧伤地看着澜澜。
但澜澜读不懂成年人这么复杂的情感,她只知道自己喜欢这个哥哥,除了天生的亲近感,还因为这个哥哥不像叶原一样总是黏着她,打扰她和朋友们玩。
他还会和她朋友们打招呼,和他们一起玩。
澜澜喜欢有礼貌的人。
她声音清脆地喊:“鸽鸽!”
叶宿无声观察着傅星沉傻傻呆呆的表情,有些好笑,更多还是感叹。他走上前,整理了下小孩儿歪掉的长着小熊耳朵的帽子,拉下澜澜揪着傅星沉头发的手说:“是爸爸。”
澜澜一下子就呆了,张着嘴一脸反应不过来的表情,和旁边傅星沉的样子简直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