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从你母亲那习得这首曲子的?”
沈惊鹤垂下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中翠叶,语调中含有一丝不易觉察的低落。
“母亲生前最爱这首曲子,哪怕是在病中,但凡j-i,ng神好了些,也要轻轻哼着。我听得多了,渐渐地也便学会了。”
皇帝搭在他肩膀上的手闻言紧缩了一瞬,他张了张口,似是想要问些什么,但最后到底还是沉默着。
沈惊鹤却对方才发生的一切仿佛一无所觉,他仍旧是垂着眼,低声解释道。
“我见今日天气晴好,便想着从偏殿出外走走。只是宫中阔大,又见不着几个宫人,一时竟找不着回去的路,不知不觉便绕到莲池来了……看到满塘清圆风荷,不由便想起了母亲,这才唐突吹起了叶笛,打搅了父皇散心。”
“你这衣服怎么回事?”没有在意其他的解释,皇帝的目光敏感地捕捉到了沈惊鹤今日刻意换上的单薄旧衣。一把攥住他的手腕,沈炎章微眯起了眼,脸上隐有一丝怒容,“秋日风寒,他们就让你穿这等货色的布料?”
沈惊鹤抬眼觑了一眼他的脸色,抿了抿唇瓣,低头没有再出声。
“好,真是好大的度量,竟连一个新进宫来无凭无势的皇子都容不下!”皇帝愤怒地一振袖,然而在盛怒之下,脸色却有着几分微妙的不自然。
早在他将六皇子送去倾云宫时,他便早已预料到依着徐贵妃的性子又会因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皇子而变得多么气恼。然而当时他一心只想着敲打一番徐家,却是根本没有将眼前自己小儿子的处境放在心上考虑过。
情绪几度变幻之后,皇帝很快冷静下来,面容又恢复了往常的沉峻:“德全,传朕旨意,即刻便送一批贴补之物到六皇子殿中,往后他的吃穿用度皆比着其余皇子来。若是再有那媚上欺主的奴才,一并收拾打发了至掌刑司去!”
“奴才遵旨!”德全恭敬地俯身。
身后的宫人们默不作声,将本就低垂的头埋得更低。
他们面上不言,心下却是暗暗感慨着果然是圣意难测,打定了主意日后切不可得罪了这位转眼便要起了势的小皇子。
沈惊鹤闻言惊诧地抬起了头,似是不敢相信自己刚刚所听到的话。皇帝看到他受宠若惊的模样时,心下更是复杂难言,不由出声安慰道。
“莲池最是处玲珑清雅的地方,平日里也少有人来走动。往后你若思念你母亲,可以常来莲池看看荷花。”
沈惊鹤自然是诚惶诚恐地一顿谢恩,皇帝对他略一颔首,便旋身返回宫中。出外已有小半个时辰,如今又知晓了后妃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也不得安生,他早已失了继续散心的心情,倒不如回宫去着手将这前朝内宫好生整治一番。
皇帝身后跟着的侍从们对六皇子施了一礼后,也跟着离开莲池。
只是无人看见,当他们擦身而过时,德全不经意地一侧首,正与方抬起头的六皇子恰好对上,彼此互相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第13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