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惊鹤无奈,所幸看到老人的气色比自己离开前好了许多,心中也感到几丝安慰,“我听五哥说公公如今是宫内大总管,每日要c,ao劳的事,想必也挺多的吧?”
“不妨事。”德全摇摇头,苍老的脸上显现出笑意,“陛下体恤严明,宫中如今又没有那些个作幺蛾子的,老奴以前带的几个徒弟也都帮着搭手,算一算,反倒比先帝在时还要清闲不少。”
“那便好……我和梁延不在京中,没法多去探望公公,公公还得多加保重。”
一旁观望了一会儿的三人这才走上前来,定睛看去,不是方平之、朱善、田徽三人又能是谁。沈惊鹤原先在太学中便与他们交好,如今见面,自也少不了一番问候寒暄。
三人仍是清流一脉中令人瞩目的三颗新星,其中,方平之才名与声望最高,另外两人也不差。他们都是正统儒学出身的才子,每日整理诗文,编撰典籍,在自己喜欢的事业中如鱼得水,又有志趣相投的好友可相攀谈,好不快活。
“方兄,我才刚刚抵京,还未来得及前去拜会方大人,实在惭愧。”沈惊鹤开口道。沈卓轩登基后本想提拔方太常,但方太常却婉拒了,仍然回到太学教书育人,平生所志,一以贯之。
方平之闻言眨眨眼:“无需惭愧,家父此时正和苏大人在后院品茗呢。刚刚听见你们到来的声音,许缙已经去请二位移步过来了。”
“什么?”沈惊鹤吃惊地问道,转头看向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笑着看他的兄姊,神色感慨万分,“四姐,五哥,你们真是……”
沈卓轩笑吟吟踱步过去,在他发顶轻敲了一下:“感动了?五哥对你好不好?”
沈如棠怒目而视:“沈卓轩你少来!明明是我最先提议的!”
“那还是我去请人的呢!”沈卓轩不甘回嘴。
眼见着两人又要争起嘴来,沈惊鹤连忙上前c-h-a到二人中间,哭笑不得地一手拉住一人胳膊,眼底细碎闪烁的却皆是感动。
“我知道你们俩对我最好了……能有这样互相关心爱护的家人,是我……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
沈如棠停下望了望他,美目里波光粼粼。过了好半晌,才轻轻一笑,别过脸去。
“傻瓜。”
他们两个人又互相看了看,彼此哼了一声,这才勉勉强强熄了火。
沈惊鹤看着终于肯大发慈悲放下这一段的哥哥姐姐,眼含笑意地松了口气,肩窝处却忽然感到一沉。
偏过半张脸,是闭着眼也能描摹出的那张熟悉刻进心底的面容。梁延深邃沉黑的眼底神色闪烁,低声开口时呼吸轻轻拂过侧颈,让皮肤不禁泛起微小的战栗。
“……对你最好?”
沈惊鹤哑然,片刻后无奈地笑了一声,反手伸上来摸了摸那张英俊的侧脸,温柔,自然,亲昵。
“你连我四姐和五哥的醋也要吃?”
这小声的嘀咕并没有让梁延放弃追问,目光仍一瞬不瞬地在近在咫尺的面上逡巡。
相伴了这么多年,被梁延如此专注地望着,沈惊鹤的脸颊仍然会不争气地微红。他仓促地别过脸,将自己白皙中泛着薄红的修长脖颈毫无防备地暴露出来,看得梁延眼色渐深。
“……你最好,行了吧?”沈惊鹤握拳挡在唇边干咳一声,听到大厅正门处似乎隐有响动传来,慌忙轻推了推梁延的脸颊,“别闹了,快起来。晚上……晚上再补偿你。”
听到这一句,梁延眼神闪动了动,终于露出一丝隐隐的笑意,慢条斯理直起身来。等他彻底站直了身,沈惊鹤看到他脸上别有深意的笑容,哪里还猜不出梁延的心思。只来得及微红着脸瞪他一眼,就急忙赶去正门相迎。
来者果然是方、苏二位大人,许缙引着他们踏入大厅,一抬头和沈惊鹤眼神对上,立刻露出个欢喜的笑来。
“殿下,您果真回来啦!”
沈惊鹤笑着冲他点点头,刚想问升任吏部尚书的许缙如今如何,苏清甫却已经惊喜万分地走上前,拉着他上下打量一番。
“好,好!中秋月夜,团团圆圆,今天回来了就好!”
“世伯……”沈惊鹤轻轻唤了一声,望着眼中满是疼爱的苏清甫,心头漫上感慨。
他十六岁那年初进京时,拿着生母玉佩见到的第一个人,正是苏清甫。若是没有苏清甫一力保荐和暗中帮忙,无论是最初进宫,还是后来登上朝堂,再到最后风云落定,一切都免不了要经历更多波折。
这是生母戚夫人结下的善缘,也是那个温婉女子留给自己亲生儿子的最后一份依靠。
苏清甫在他肩膀处按了按,一切心绪,皆在不言中。
“还没拜见方太常吧?他在太学中教习,每每遇到才高自恃的学子,把你当年那几份答卷拿出来给他们一看,心气再高的也得收了那骄傲的性子,认认真真踏踏实实学下去。”苏清甫侧开身子,带着沈惊鹤走到方太常面前。
方太常亦含笑望来:“你的文章还装裱在太学的思齐堂里呢,什么时候得了空,不妨也回去看看。”
沈惊鹤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了眼:“方大人过誉了……当年在太学,您为我开导心结,又助我良多,我一直感谢铭记至今。”
“你这孩子!”方太常失笑着拍拍他的背,抬步前行,“走吧,只顾着说话,他们都该等急了。”
一行人终于热热闹闹地落座齐聚,褪了官袍,换上常服,关上府门,便仿佛遁入了这方被明月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