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延顺手解决完最后一人,拎着他的领子将他摔到那横七竖八躺了一地的尸首之中,摁了摁指节,满脸冷冽地踏过来。
经过沈惊鹤身旁时,他身上冰寒如出鞘利剑的气息才略微收敛了几分,看着他微微一笑,似是有些无奈,“你就这么相信我能将他拦住?”
沈惊鹤也是弯了眉眼,伸手替他将肩上沾染的落灰拍干净,“你怎么不说我们是配合默契、心有灵犀?”
梁延揉了揉他的脑袋,没有多话,大步走到打滚哀嚎的黑衣人面前,蹲下冷冷望着他。
“要……要杀要剐随你们的便,给老子个痛快!”那黑衣人指缝都被不断涌出的血液染得殷红,浑身发着抖,却仍是咬着牙嘴硬地开口。
沈惊鹤看他这战栗不已的模样,就知道他并不是真如嘴上说的那般硬气。当下也只是轻笑一声,慢条斯理地将薄刃细细擦干净,眼神都吝于分过去半分,“留个活口。”
梁延自然知晓他的意思,冲地上的黑衣人冷厉地勾了勾唇角,一把扯下他的面罩,扼住他的咽喉就将他从地上慢慢提起。黑衣人喉管被制,呼吸登时不畅起来,完好的另一只手胡乱在梁延手背上无力地抓挠,嘴中发出“嗬嗬”的抽气声。
眼见他脸色已涨得发紫,两眼也翻着白,似是下一秒就要晕过去,梁延这才一松手让他重新摔回地上。黑衣人重得自由,当下就弓着身子捂住脖子大口地呛咳喘气,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空气。
梁延居高临下地望着他,语调不含半分情绪,“要想活命的话,就拿值得我们饶过你的东西来交换。”
黑衣人刚从鬼门关前走了一遭,此时看着梁延的面容上满是恐惧。直到刚才那一刻,他才明白眼前这个青年真正是个踩着鲜血活下来的人,多年来在生死鏖战间磨炼的通身煞气更绝非浪得虚名。他的眼神闪过一丝挣扎,脸上神色变幻莫测,似是还在犹豫与煎熬着。
梁延却没有耐心等他慢慢做决定,他一手轻握住短匕的柄,一寸寸在黑衣人手上的创口间往更深里推进。匕刃破开筋r_ou_,带出更多汹涌淋漓的鲜血,黑衣人口中发出一声比一声凄厉的尖叫,颤抖着开口告饶。
“我说!我说!派我们来的人是……”
一声“噗”的闷响,绰绰墙影间凌空暴准地深扎入黑衣人的脖颈间。他变了调的声音仿佛被掐断窒息在原处,嘴里吐出一串血沫,就大睁着双眸重重倒下去。
“谁?”
梁延眼神一厉,当即就想提气冲去来箭处。那暗影中却又接二连三飞来了几支同样闪着银芒的利箭,根根直指沈惊鹤所处的地方,仿佛下一秒就要刺入他的躯体。
梁延一手飞快拉过沈惊鹤将他扑倒在地上,自己挡在他身前,另一手劈手夺过地上散落的长剑飞转着格挡开短箭。箭身噼里啪啦飞散了一地,少顷,终于听见远处人呼哨遁走的声音,梁延持剑的右手却是几不可见地一僵,随即又若无其事地放下,谨慎环视四周。
“……你没事吧?”沈惊鹤连忙直起身来,拽住梁延的袖子,满脸关切与担忧。
梁延又摸了摸他的脑袋,冲他安抚一笑,“我没事。”
他回身望向死不瞑目的黑衣人,逐渐皱起了眉头。
沈惊鹤看着地上杂七竖八躺了一地的尸身,也是疲惫地揉了揉眉心。他四下打量了一圈,忽然将目光落到黑衣人喉咙间的箭身上,眼神一凝,也不嫌弃血污,伸手就将它轻轻拔出。
“这短箭……”他借着月光翻来覆去地查看着箭身,神情凝重,“箭尖的材质似乎有些特别。”
梁延闻言亦是神情一肃,他伸手接过那只箭,用指尖轻叩了两下箭尖。待听得两声沉闷的厚响后,他又拿短匕在其上重重划过。银光四ji-an,箭尖上却是不见半分划痕。
“这是崤地特有的寒铁,坚不可摧,然而每年所炼分量极少。”梁延沉吟半晌,眼底划过一丝冷厉,“历年所贡的寒铁,除了宫中留有一半锁于兵库中,其余的都尽数送到一个地方铸作兵器。”
他们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开口说出一个名字。
“建章营。”
沈惊鹤沉默半晌,蹙起眉头,脸上有一抹嘲意。
“建章营么?今晚的行刺,的确很符合我大哥鲁莽的性子。”他顿了顿,总觉得似乎有什么地方被自己所遗漏,可是细想起来,却又觉得那一丝疑窦迅速消失在了思绪中,让他无从捕捉起。
他想了片刻,还是未能理清思绪,一手覆上梁延的右臂想要开口说些什么。梁延却是半边胳膊僵硬了一瞬,虽然放松得飞快,但却被沈惊鹤看到了面上那一闪而过的隐忍。
“你怎么了?”沈惊鹤顿时有种不妙的预感,他抬起手想要将梁延的肩膀扳过来,却是因手上染上的隐隐血迹而惊愕睁大了双眸,“你受伤了?你……你为什么不早跟我说!”
他又是心急又是惶恐地迅速直起身,微抖着手想要将梁延扶起,却是怕再次碰到他的伤口,焦急得手足无措。
梁延看他一脸担忧的样子,眼神瞬间柔和下来,摆摆手自行站起身,开口的声音依旧沉稳有力。
“不过是一点小伤罢了,我不想叫你担心。”
“不想叫我担心?你这样就不让我担心了么!”沈惊鹤紧紧抿着双唇,垂眼看他被短箭划破的右臂,心里也闷闷地跟着发疼,“……算了,回头再跟你清总账。咱们快点回将军府给你治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