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消片刻, 左右侍卫便簇拥着一个看起来面善和蔼的中年官员踏出府门。见到负手傲然望过来的青年, 他愣了一愣, 试探地开口,“不知这位公子是……”
“你便不认得我,却也认不得陛下亲自赐下的令牌么?”
沈惊鹤终于见着了陈仲全的真面目, 不露痕迹瞥了他一眼,便偏首示意梁延举起临行前皇帝赐下的令牌。
金镶玉的龙纹令牌一出, 视之便有如天子御驾亲临。府门前的官员衙役立即低眉敛目, 满脸肃容, 抖了抖袍服就齐刷刷往地上一跪,口中齐呼遥叩陛下万岁。
梁延指尖一旋,轻巧地将令牌收入怀中,同沈惊鹤对视一眼。沈惊鹤倒也不着急令他们平身,只是又像个真正的纨绔公子哥儿一般,面露挑剔地打量了一番气势恢弘的官署,这才施恩似的让地上跪着的众人起来。
最早那个冲动的衙役早已后怕得惊出一身冷汗,只暗自庆幸还好自己没有对这京城里过来的六皇子耍威风,要不然,便是这六皇子不计较,他也早晚要被自家大人扒下一层皮。
陈仲全挥挥手隔开周围的官吏,堆着满脸恭敬的笑容凑上前,“不知六皇子大驾光临,下官有失远迎,还请六皇子多多恕罪!只是不知……为何不见京城里来的车队,只得见六皇子一人和这位——这位?”
沈惊鹤适时地开口,“这位是梁延梁将军,随我一同下江南来的。至于你所说的车队,想来抵达江城也不过就是这两日了。”
他又轻松地朗笑一声,朝陈仲全甩出一个彼此都意会的眼神,“我两人等不及这一路都慢吞吞的车队,便先轻骑离开,去扬郡玩了一圈。人人都道江南风景独绝,若不是发了这场大水,我怕是还没有机会来这儿好好转一转呢!”
他言谈举止随性至极,看起来对水患一事毫不在乎,活脱脱就是一个借着南巡钦差的名头来花天酒地的纨绔。陈仲全看在眼里,当下面上笑容更甚,同样意味深长地笑笑,“正是,正是!六皇子且放心,下官在苏郡为官多年,旁的本事没有,对这一带的风物赏玩却是颇有几分了解。六皇子若是不嫌弃,不妨就先在官署里住下,这几日咱们便在这江城里好好转一圈!”
沈惊鹤一拊掌,脸上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陈知府谦虚了,我一路看来,这江城可是被你打理得井井有条。你且放心,待我回了宫去,必向父皇好好赞你几句!”
陈仲全果然信守承诺,这两日特意撇开公务,只是陪着沈惊鹤和梁延在江城各地四处转悠。沈惊鹤和梁延深知他老谋深算,倒也不急于这一时,当真一心一意地游玩吃喝,将江城的好景大大夸赞了一番,也让陈仲全对他们的戒心消去了不少。
两日后,当他们几人正在官署中品着今年方采的龙井新茶,听着周边官吏拍马逢迎之时,一个衙役匆匆跑进了内室。
“六皇子,大人,车队到了!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你倒是快说呀?”陈仲全放下茶盏,稍稍倾了身子,皱起眉催促道。
那衙役咬了咬牙,脸色为难,终于还是狠下心开口,“只是那车马残损了大半,侍从们身上也都挂了彩,狼狈不堪。都说是半途上遇到了流民袭击,赔进了好几个人手,险些都到不了咱们江城来了!”
“什么?岂有此理,真是好大的胆子!”陈仲全吃惊地高声喝道,转过头来,小心翼翼往沈惊鹤这处望去。
沈惊鹤早在听得衙役的话之时,心中便已沉下了半分。他悄悄往梁延这头看了一眼,梁延也正脸色凝重地望着他。
——果然,他之前的直觉是准确的,有人并不想让他们这么顺利地就来到江南。若不是他自己不在马车之内,只怕按照那些人的j-i,ng心筹谋,这整个车队都留不下一个活口撑到江城来。
心念陡转,沈惊鹤却是作出一副脸色大变、惊慌不已的模样,手指尖还几不可见地发着颤,“这、这……这群暴民,暴民!他们岂敢如此放肆!”
他抖着手想将茶盏放在面前桌案上,长袖挥过,却是一不小心将茶盏连着盏盖一同打翻在了地上。瓷器破碎的响亮声音又让本就心神不宁的他更是遽然一惊,冒着热气的茶水四ji-an,s-hi润了一大片地面。
陈仲全将他这副没出息的草包样子尽收眼底,双眼微微一眯,下一秒却已是出言温声安抚,“六皇子切莫担心,这帮刁民就是如此,仗着这几日水患的混乱,胆大包天什么都敢做。所幸您身负龙气,自有诸天神佛保佑,早早离了车队。如今既然平平安安,那就是最大的幸事了。”
“对,对,你说得对。”沈惊鹤好像这才略微安下了心,长长出了一口气,“也罢,这也来了好几天。既然车队也到了,那你就把这周围什么……什么大小官员召在一起,咱们随便一同吃个饭吧。”
“这是自然。”陈仲全恭谨地一笑,“六皇子且放心,下官今日早已包下了城中最负盛名的酒楼。算算时辰,周边几个州县的官员也差不多都到了,只待您移步。”
一走入装饰j-i,ng美的酒楼中,早已恭候多时的官员们便都谦恭地涌到身旁,争相向沈惊鹤溜须拍马。沈惊鹤也是神色颇为受用地听着他们的恭维谄媚,目光却在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周遭。
落座在盛着数十道山珍海味的圆桌旁,陈仲全清了清嗓子,便主动地为沈惊鹤介绍着这些人的官职和名字。沈惊鹤本就存心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