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淡淡地说道:“既然你二人在此cǎi_huā,我也不便多加叨扰。驸马还在外间等着我,我也该去寻他了。”她说着,又折下一支红梅,搁在手心里,慢慢地往回走,不多时便消失在了两人视野里。
崔夫人一手按住胸口,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来:“总算走了。”
琅琊王妃皱眉说道:“这位太平公主,似乎不像传言中所说的那样飞扬跋扈。”
崔夫人有些后怕地摇摇头,道:“我倒宁可她飞扬跋扈一些,总不会像现在这样可怕。”
琅琊王妃有些讶异地问道:“可怕?”方才公主的言行举止,分明很是温和。
崔夫人长长吐出一口气来,摇头说道:“你啊……”
太平持着那枝红梅,慢慢转过一处弯角,才一抬眼,便瞧见薛绍伫立在门边,静候着她。她脚步一顿,眼前渐渐多了一层迷蒙的水泽。
薛绍加紧脚步走上前来,扶住她的肩膀,有些讶异地问道:“公主怎么……”
太平摇摇头,打断了他的话:“方才去折了一枝红梅,却不小心被风沙迷了眼。”
薛绍听见她这番说辞,禁不住微微皱起了眉头。他抬起手,一点点拂去她眼角的泪痕,又俯身在她耳旁,低低地说道:“莫要诳我。”
他的声音低低回荡在她的耳旁,有一种令人心安的力量,又让人禁不住心底发颤。太平有些失控地伏在薛绍怀里,张口咬住他的肩膀,闷闷地哭出声来。
“公主!……”
薛绍猛然感到肩上一痛,再低头看时,太平已伏在他怀中闷闷地哭了。她手中那支红梅不知何时已经落在了地上,散落几片残瓣,却又带着一丝并不明显的红痕。薛绍无暇顾及那支梅花,一手环住她的腰,另一只手慢慢抚拍她的背,温声安抚道:“莫哭。”
太平哑哑地唤了一声薛绍,又哑声说道:“带我走。去哪里都好,带我走。”
薛绍微怔,又轻轻拍着太平的背,说了声好。他俯身将她打横抱起,朝栓在门口的马匹走去。那匹骏马被栓得久了,已不耐烦地喷起了响鼻。薛绍稳稳地将太平扶上马背,自己也翻身上马,挥刀斩断栓马的绳子,一路朝郊外驰骋而去。
天空中薄雪纷飞,寒风一阵一阵地在耳旁呼啸,冷的渗人。
太平不知不觉地偎进了薛绍怀里,紧紧抓着他的衣襟,微微有些颤抖。薛绍一手护着她,另一手从皮袋子里取出一件大氅来,将她牢牢裹在怀里,俯身在她耳旁问道:“冷么?”
太平点点头,蜷在薛绍怀里,紧紧闭上了眼睛,一丝水痕从眼角漫溢了出来。
薛绍一口气策马十余里地,直到远远望不见长安城,才慢慢地停了下来。
他低下头,凝神望着怀中的公主,却发现公主依然在微微颤抖,似乎是冷得厉害。这里到处都是薄雪,连河面上也结了一层冰,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歇息才好。他策马缓缓而行,找了很久,才找到了一处干净的地方。那里有一块平整的大石头,而且恰好被凸出的山石挡住了风雪。
他翻身下马,将太平稳稳地抱到了山石上。
太平慢慢地睁开眼睛,瞧见外间一片银装素裹,寒风将水滴吹成了冰。她哑声唤了一句薛绍,想要对他说些什么,却连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感觉到害怕。
纵然知道薛绍就在眼前,她也在一点一点地改变着那个结局,却依然感觉到害怕。
薛绍侧身在她旁边坐下,轻轻拂去她眼角的泪痕,温声问道:“为什么哭?”
他晓得她素来是个坚强的姑娘,不怕蚊蚁不怕虫豸不怕蛇蝎,甚至胆敢一个人在波斯行走数月。自从她嫁给他一年多以来,统共也就哭过两三年回,但偏偏就这两三回,又全都被他给瞧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