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你还不知?何家出了老爷,要孝敬的人不得排到城隍庙去,我同你打赌,这机子准是旁人孝敬的。”
“还是考功名好啊,子孙三代都吃穿不愁了。我那侄子如今也开了蒙,家里就盼着这根独苗呢。”
“你侄子入的是哪家学堂?一年束脩多少?”
零零总总又说了许多,直到几个小学徒把新料子抬进来才歇,蔡大婶抱起一匹布,转身对为首的扎花小学徒道:“招娣,今儿个你就跟着我学下剪罢。”
招娣白净的面皮上泛出红晕,兴奋地直捣头,其他姑娘听见了,都投去羡艳的目光。
七月中旬,老天爷热得叫人喘不上气儿,听闻又有几个县遭了蝗,城里的粮价也是一天一窜,原本能吃上一干一稀的人家,如今也只得顿顿喝粥汤了。
城里粮价虽高,倒也算过得去,还未到缺粮少食的地步。可邻县的日子却不太好过,断了口粮的人家不得不卖儿卖女,一时间哀鸿遍野,民不聊生,宵小鼠辈频出,欢颜铺子一月里就遭了两次贼,虽丢失的数额不大,不过是一两件衣衫,可出了这样的事儿,几个女人的心里都有些惴惴的。
“这些天夜里都警省些,不要单独出门,若是有甚动静,就去隔壁馆寻小武哥,他如今替人看店,也好有个照应。”
芝姐儿应了,把盆里洗完衣裳的水又收起来,走到院角处接着洒扫,如今雨水稀罕,总得省着些用。刚要把剩下的水拿去浇花,外面响起了拍门声,此时日头已经偏西,眼看着快天黑了,夏颜拿起捣衣棍子防备,才拔栓开门。
门外站着个四五十岁的夯汉,他后头跟着个抱孩子的婆娘,两人面黄肌瘦,嘴唇干燥起了皮,立在门外摇摇晃晃,眼见一个不住就要倒。
“俺家招娣可是在这儿?”那汉子哑着声说道,舔了舔嘴角重重喘了一口气。
如今叫招娣的女孩儿多,也不知他说的是不是铺子里这一个,当下也不敢认,只让芝姐儿去把人请来相看。这几人身上打了重重补丁,一头一身的黄泥土,夏颜不敢让人进门,就去厨下端了一碗水递与他们。那汉子道了谢,自家饮一小口,把剩下大半碗都给了婆娘孩子。
招娣走进院里见着了人,一个健步飞奔过去,趴在夯汉肩头大哭,夏颜便知是她家人,当下就把人请进来坐。那汉子见自家脏污,不敢坐进堂屋里,只蹲在外头的石磨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