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抹黑自己父亲的说法,自己真的就这样简单相信了么?那自己一直追寻的到底是什么呢?
“没有,我说过,义甫正义感强,警察是他的天职,他不会做出对不起党和国家的事情。”张志龙说:“他只是误解了我,在我们俩合力击倒一切罪犯之后,他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来到我面前,我以为这是为了庆祝,张开怀抱迎接他。谁知道他竟然开枪……出于自卫,我也开了枪。”
说到这里,张志龙竟然解开了衣服的扣子,又将白色汗衫捞起来,展露了身上各种各样的伤痕。他指着胸口上最狰狞一个弹孔道:“这是他给我的,而我击中了他的脚踝。”
这个弹孔就在心脏旁边,看着就惊心动魄,甚至能够想象医生说“再偏一毫米就没救了”的模样。路仁义觉得后怕,靠在了椅背上,久久说不出话来。
“救护车很快出现,将我们都运到了医院。我在那之后住院很久,等我醒过来的时候,你父亲已经过世了。据另一个警察说,义甫对我开枪之后,那个老大差点趁着混乱逃走,还好被其他的警察发现,一枪击毙。这就是为什么,警局内部都以为是你父亲背叛了警察队伍,还流传说他差点儿放跑了嫌疑犯。网站的事情我不清楚,但我猜测这是个新人,听我在会上说了那个案例之后,打听了一下,便误以为是你父亲,并且写在了网站上。可除了我,没人知道真相。我醒过来的时候,对这件事情的处理已经到了尾声。你父亲被作为反面教材写在了文件里。”
“我醒过来之后,力排众议给他争取了烈士的名号,给予表彰。那时候很多人都对我的行为表示不理解,觉得我为什么要给一个叛徒奖章?可他们都不知道,这是我们俩共同的过错,我不忍也不敢告诉他们真相。那次的一意孤行,使得很多人对我不满,觉得我不公正,这算是我履历上的污点,从那之后,我的职业生涯也就到这为止了,”张志龙指了指天花板,说:“这个警察局的天花板,就是我的天花板。”
路仁义久久地沉默,一下子接受太多信息,他无法确定这到底是真是假。
难道自己一直追寻的,是一场误会,一个黑色幽默?
他停顿了好一会儿,说:“这是你全部的说辞了么?”
张志龙没有说话,只是用他严肃又深邃的眼睛看了路仁义好一会儿,才说:“我不会追究这次跟踪行为,也不在乎你对我怀有任何情绪,只是下次,你要揍我我们去武馆,你要骂我我们去辩论台。我不会奢求你的原谅,因为我没有对不起你。随便你怎么想,我对你解释这些,就已经做完我能做的一切了。”
张志龙说完之后,站起来离开了审讯室,留路仁义一个人在里面发现。
这件小小的审讯室里,空气像被胶水凝固了一般,呼吸道里凝滞又难受。
路仁义心绪混乱,心里仿佛有两个小人打架。他时而站在这一方,时而又站在那一方。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醒悟过来,不能再这样下去了。继续待在审讯室里,只会沉浸在方才的谈话气氛中,而变得无限趋近于张志龙的说法。他站起来,大腿处传来酥麻的刺痛感,连腿都不像是自己的了。
他弯腰扶着腿,以一种非常怪异的姿势走出了审讯室,然后看见了宋暮雪。
“美女姐姐,你怎么还在?”路仁义非常诧异,完全没想过会看见宋暮雪。
宋暮雪扶着他,说:“我是你的监护人,还要送你回家。”
宋暮雪没有问他,在审讯室里发生了什么,也没有嘲笑他可笑的肢体语言,只是把他拎上了车,要把他送回家。
坐在狭小的车厢里,路仁义问她:“美女姐姐,你之前那种态度,是因为你知道……一些东西吗?”
宋暮雪点了点头,说:“也许吧,我也不确定。”
路仁义扭头看着宋暮雪,说:“是……因为寇姐姐知道的么?”
他虽然不明白这两人有什么神通广大,但蛛丝马迹已经足够他揪住不放。不管是知道不知道、确定不确定,也许都跟那个叫寇霜的姐姐有关。
宋暮雪一边开车,一边侧头问他:“你相信张志龙说的话么?”
路仁义的心情有些犹豫复杂,但最后还是决定如实说:“我……我不知道。他说得太玄乎了,又只有他一个人能够证明,我要怎么相信?连警匪片都不敢这样写,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