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烛灯随风摇曳,撞碎了一地细弱的光。柳浣雪纤细的身子晕染在光影之下,渐渐融合在一起,本应该是极美的画面,可惜柳浣雪的身影里总透着挥之不去的寂寞,像是灯火里一折就会断掉的烛芯,脆弱得不堪一击。
直到柳浣雪离去,姜凝醉才发现整个营帐内安静得没有一点声音,只剩下夜风吹得帐篷孤单的响。死寂的沉默里,姜凝醉看着吹起又落下的帘帐,那里早已没有了柳浣雪的身影,只有孤冷的夜风,吹在她空落落的心上,徒留下一片萧瑟的回响。
想起之前柳浣雪的话,姜凝醉疲倦地站起身,她顺着微微敞开的帘帐往外望,依稀能够看见主帐里热闹的景象,若是仔细去听,甚至还能听见晚宴之上歌舞升平的丝竹乐声。
极大的反差像是一座大石堵在姜凝醉的心里,滞闷得感受逼得她心生不悦,她放了帘帐往床榻边走去,突然看见桌上摆放的烛灯一阵晃动,耳边有什么疾烈的风声隐隐作响,她的心里一凛,正想要抬头查探个究竟,只听得呼呼地两声风动,窗侧的几盏宫灯已经遇风而灭,独独留下她身边的这一盏宫灯孤零零地闪烁着微弱的光亮。
身后有风声滑过,姜凝醉敏锐地捕捉到动静,回身看去之时,只望见窗边的帘帐翻飞而起,眼前倏地划过一阵白影,循着影子的方向侧头而去,一道身影随即俯身贴近自己。
事态发展得如此猝不及防,还不等姜凝醉看清那道身影的主人,那人已经侧身一带,力道逼迫得姜凝醉不得不顺着她的方向往后退去,眨眼的工夫,她已经被那人踉跄着逼到了墙边,背脊猛地向后撞去,手臂立刻传来一阵灼辣的疼痛,迫得姜凝醉不得不放弃了所有的抵抗。
“池蔚。”
不必看清横置在她眼前的人的容貌,光是凭着身姿形态和感觉,姜凝醉就已经认出了来人。她的眉头微微蹙起,说不清是出自讶异还是出自忐忑,只是漠然看着眼前的不速之客,眼里的神色一片黯淡。
“嘘。”还不允姜凝醉把心里的疑惑问完,池蔚清冷的声音已经率先响在她的耳侧。“有人来了。”
这话一出,姜凝醉甚至还来不及反应和准备,已经听到门外响起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她的呼吸滞了滞,随着那声临近的脚步声而放缓。
“凝醉。”颜漪岚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的沙哑动听,可惜如今姜凝醉却并没有多少心思去想其他,她凝住了呼吸,默然看着颜漪岚的身影出现在营帐之外。“是我。”
第九十章
颜漪岚的声音在帐外响起的瞬间,姜凝醉的呼吸也随之滞了滞。
视线迅速瞥过身前的池蔚,姜凝醉又偏头看着帐上倒映出的颜漪岚的剪影,面对这不请自来的两个人,她一时之间竟然找不到任何的两全之策。
若是让颜漪岚知晓池蔚不仅私闯猎场禁地,还躲在她的营帐里,那么结果会是怎样,谁也说不清楚。
感觉到池蔚的身影晃了晃,似是有所动作,姜凝醉连忙伸手拉住了池蔚的手腕,冷冷地摇了摇头,她用眼神示意池蔚不要出声。
许是打小习过武的关系,颜漪岚的耳力极好,在夜里的视线也比常人要清楚,所以姜凝醉拉着池蔚往床幔处推了推,一边低声道:“我已经睡下了。”
听见姜凝醉又一次将她拦在了门外,活生生给了吃了一个闭门羹,颜漪岚的心里说不上来是恼火多一些,还是莫可奈何多一些。想她堂堂大颜长公主,向来是万人之上的,可惜偏偏在姜凝醉这里一次又一次的栽跟头。
转身靠着营帐,颜漪岚静默了片刻,好笑道:“你当真睡了?”
颜漪岚虽然向来嘴上没个正经,处处戏谑揶揄姜凝醉,但是却并不代表她是个话多聒噪之人。因此,听到颜漪岚重复了一遍问话,姜凝醉不禁怔了怔,她偏头望了池蔚一眼,缓缓呼出胸口滞闷的空气,道:“嗯。”
“哦,是么?”颜漪岚应得漫不经心,她静静听着四周的蝉鸣声,微微眯起了凤眸,望着头顶璀璨的碧空星河,语调慵懒地揭穿道:“凝醉,我以为你不会说谎。”
被人一语道破心事的感受并不好受,况且颜漪岚的声音虽然稀松平常,但是其间的气势却让姜凝醉无所遁形。默然看着身边按她吩咐噤声不语的池蔚,又想起刚才颜漪岚的话,姜凝醉的心一紧,可惜如今箭在弦上,一切都由不得也不允许她改口反悔了。
颜漪岚说这话的时候,其实是刻意留出了时间给姜凝醉的,不管是解释还是坦白,她都让出了足够充裕的时间以待姜凝醉思考选择,只不过结果往往总是不会太如人意,姜凝醉明明有千万种选择的方式,她却偏偏选择了沉默。
沉默即是默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