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王不必试探我。”冷透的茶水泛着苦意,舌尖涩得发麻,姜凝醉放下了茶杯,偏头看着吴王,笑得纯良无害。“有些事情,你我二人心知肚明,何必点破呢?”
听得姜凝醉直言不讳,吴王索性也不再陪着卖关子,他的一双鹰目直直钉住姜凝醉,沉声问道:“她在哪儿?”
姜凝醉放了茶杯,似是听懂了吴王的话,又似是听不懂,她摇头道:“我并不知晓长公主在哪儿。”
听见姜凝醉在跟自己打着哑谜,吴王的眼神顿时冰冷若寒潭,看着姜凝醉的视线恨不能将她碎尸万段,他一字一句重复道:“你们把她葬在了哪儿?”
这一次姜凝醉不能再继续装作听不懂了,她微微弯出一抹笑来,无惧吴王沉冷如铁的目光,笑道:“姐姐活着的时候便与吴王无关,死了自然也无需吴王挂心。”
“是在那座山上么?”吴王站起身来,“疏影是被你们葬在了那座山上么?”
吴王的阴影宛若一把无处可逃的巨网,将姜凝醉完全笼罩在了他的身影之下,漠然举起茶杯重又抿了口茶,姜凝醉极轻极浅的笑了起来,“是与不是又有什么区别?为了毁灭证据,如今那座山上恐怕早已一片狼藉,虽说设令埋伏在山上的是泯南王的人,但是吴王若是现在过去,不就正好成了替罪羔羊了么?”
刚待抬起的脚步在这一刻猛地顿住,吴王略带震惊地回头看着姜凝醉,听着她这番意有所指的话,吴王几乎可以断定,她其实早已经知晓自己与泯南王的勾当,既然知晓,那么她必定也已经猜到自己会来将军府询问她姜疏影的下落,而她不躲也不逃,等在这里的神情姿态没有半点慌张,仿佛压根不惧危险,也丝毫不畏生死。
“泯南王派了百名杀手埋伏在山上,长公主就算有通天的本领,这一回也是插翅难逃了。”似是想要验证姜凝醉是否真的面对一切事情都能无动于衷,吴王故意道:“就算太子的人马当真循着踪迹寻到了那里,最快也要两三个时辰的工夫,到了那时,恐怕真如你所说,什么也不剩了。”
手心微微地颤,姜凝醉抬头看着吴王,笑得淡然,透着那么一点洒脱的味道。“既然我什么都知晓了,那么接下来,吴王是否要除掉我了?”
转身看着眉眼淡漠的姜凝醉,吴王心里生出些许别样的情绪来,他用指尖挑起姜凝醉颊边的一缕长发,一时间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姜凝醉,有的时候,本王真想剖开你的心好好看看。你的那颗心里究竟藏着什么,才会让你看上去这样的与众不同。”
聪明得宛若能够看破世事,也能不羁地笑谈生死别离,但是有的时候却又傻得这样固执,为了一个情字画地为牢。这样的一个你,究竟是太过聪明,还是当真愚不可及?
背部的伤疼得仿佛有一把烈火在灼烧,颜漪岚低头察看着地上横陈的尸体,鲜血流淌成一条细河,顺着崎岖的山路蜿蜒而下,听到有整齐的脚步声朝着这边走来,颜漪岚想要挪动脚步,但是她连这样的力气都没有了。
火把的光照得漆黑的夜空如血般艳红,两行士兵举着火把整齐而立,簇拥着一辆马车快速驶来,只见还未来到颜漪岚的身前,马车的车帘率先动了动,一名年过五旬的男子掀帘走下马车,目光矍铄,衣着华贵,透着凛然的气势,正是泯南王。
见到颜漪岚,泯南王面露欣喜,道:“老臣来迟了,望长公主恕罪。”
颜漪岚笑了笑,想要屈身阻止他行礼,可惜身子钝痛无力,只能出声道:“皇叔切莫多礼。”
泯南王起身,连忙道:“老臣实在该死,竟然不知长公主出宫一事,害得长公主在山上受了刺客惊扰,长公主这是……?”
似乎在这时才发觉颜漪岚的半身衣裳全被鲜血染透,泯南王神色一慌,忙让出了身前的道路,“此地不宜久留,老臣的人马虽然击杀了一部分刺客,但是唯恐还有刺客在暗中埋伏,还请长公主随同老臣一同离去。”
不动声色地看着泯南王把戏做足,颜漪岚笑了笑,摆手道:“小伤而已,皇叔不必自责。”
马车比不得宫里的奢华,但是倒也干净宽敞,该有的东西一样也不少,颜漪岚失血过多,身子疲乏得很,意识也有些迟缓模糊,她无力地靠在马车里,看见泯南王一边关心地打量着她的伤势,嘴上一边念叨着不知该如何是好,她笑道:“皇叔坐吧。”
得了颜漪岚的恩准,泯南王弯身坐下,眼睛不时瞥向窗外。
颜漪岚也不说破,打破沉默道:“这些年吴王一直存有造反的野心,如今他的军队就滞留在宫外,依皇叔看,此事该如何妥善解决?”
泯南王看着窗外的眼神一滞,他答道:“吴王狼子野心,只是老臣深居宫外多年,不敢妄语。”
颜漪岚闻言,蓦然笑出声来,她的声音虽然因了伤势的缘故而有些虚弱,但是话里的气势却依旧不减分毫。“皇叔此言差矣,你虽已经不再过问朝中政事,但是你仍是宫中老臣,自然不会不明白,这宫中就算没有吴王,也还是有许多人盼着本宫死,可本宫此时偏偏还不太想死,所以只好退而求其次,引蛇出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