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冬r7-1
母亲过世后选择了海葬。
这或许和她生前一直想要到各个国家去旅行有关。听舅舅说海葬那天我也跟着出海了,撒骨灰的人是我。
舅舅年纪小母亲好几岁,但因为在工地工作的关係看起来额外显老。
他坐在我的对面,感觉很拘谨,显然不太习惯餐厅这样的场合。对他来说这是有钱人、都市人才会来消费的地方,但我只是想请难得北上的舅舅好好吃一顿饭。
「这些是妳母亲生前留在娘家的一些东西。」他拿了一提袋给我,沉甸甸的。
「谢谢你,舅舅。」
舅舅咧嘴笑着,「什幺话,本来就是些旧物,是属于妳的。」
服务生先端上一道澄汁排骨,他立刻高兴的指着说,「这道是妳妈最喜欢的。」
我也开心的笑了,因为那也是我最喜欢的,「舅舅先吃看看。」
舅舅不好意思拿筷,我只好先开动,他便跟着我一起吃。很朴实古意的一个人,就和我以前印象中的他一模一样。
「舅舅,我妈过世后我就搬去爸爸那里住了吗?那我是什幺时候搬出来的?」
这些问题本来是该问父亲的,可是不知道为什幺,我不是那幺喜欢面对父亲总是愁眉苦脸的样子,也害怕跟他问起以前,总觉得他的不快乐就和以前有关。
「妳十八岁就搬出来了,那时候妳有些叛逆,也不跟亲友联络了,让大家都很担心。」
「我在我爸那里住不好吗?」
舅舅摇摇头,「不是很清楚。不过他以前跟妳妈闹离婚的时候,妳就很气他了。」
回到家后,我把提袋里的东西全摊放在地毯上。
将一条喀什米尔羊毛围巾披在身上,嗅闻着上面淡淡的香味,想像这是母亲身上曾有过的味道。
我的头微微晕沉着,在一叠旧照片里,一封封父母年轻时真诚挚爱的情书中,我裏紧了身上那条柔软的围巾,躺在回忆的旧物里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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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闻上说今年四月难得热得像夏天。
我的穿着总和季节互相交错,就像我的脑袋总跟不上时空转换一样。
我从百货里出来的时候已经快晚上十点了。
灯火通明的闹街上,地面还有白日蒸腾的余温,身上丝织的长裙在无风的夜里显得闷热起来。
我坐在公车亭里,拿出面纸拭着额边的汗,看着对面骑楼下,有个年轻男子正在发动一台摩托车。
他试了几次都没成功,那台旧型的「野狼」像是肺结核末期的病患,只是努力发出一阵又一阵要死不活的咳嗽声。
我观察了一会,忍不住起身越过马路,这才发现正在急救摩托车的人是张弃扬。他又试了两下才抬头看到我。
「让我试看看。」
「什幺?」他迟疑的看着我。
我放下手边的纸袋,撩起长裙在侧腰上打结,一手按在摩托车的龙头,一手扶住沉重的车身,平底鞋在档桿上三段作二的踩半,档桿弹回原位的瞬间,一鼓作气的用力踹下,油门一催,车子顺利发动了。
我将车还给张弃扬,他目瞪口呆的看着我。
我低头发现腰上的裙结撩得太高了,立刻解开,故作没事的说,「可能是车子的cdi出问题,也可能是其它线路问题,所以电发不动。」
他的脸色显得更加难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