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六.
身为系会主力干部的大学生升上大三后,迎来的第一场重头戏,便是大一新生的迎新宿营。为了这个大活动,所有系会成员全数尽力投入,不管筹划期间发生过多少言语龃龉,都得暂时压下,等这一年一度的迎新活动结束之后再说。
而刘嘉轩和江悦茗从大一上学期起便是班对,又同是系学会干部,他们俩近日来的相处气氛冷淡得十分怪异,连平日里对系上人际再迟钝的人都能察觉出他们的会长和文资股长有些「怪怪的」,只是不好意思也没机会问个清楚明白。
为期两天两夜的迎新宿营来到第二天深夜,尚未登场的夜教活动自然是众人最为期待的亮点。担任小队辅的学长姐们会带着一群稚嫩小大一,徒步探索校园后山的不思议地点,以真假莫辨的灵异传说、搭配事先埋伏在草丛中的暗桩及各类吓人道具,营造出诡谲莫名的恐怖气氛,好吓唬吓唬他们。
江悦茗和文资副股长碧晶负责带领第三小队,待小队员们抵达指定地点之后,会有另外两名干部负责接手炒气氛,她们俩也得以暂时在旁边休息纳凉。
碧晶便趁这时候悄声问她:「嘿!跟我说一下啦!妳跟嘉轩到底是怎幺了?」
「什幺怎幺了?」江悦茗神色一黯,却仍故作云淡风轻地佯装一切安好。
「妳在我面前还装模作样啊?妳以为大家眼睛都瞎了,看不出来你们之间问题很大吗?先不说别的,刚开学系上总有很多大事要讨论,哪有正牌文资股长每次都藉故请假开脱,找我这副手去顶的?而且每次开完会,他都会跑来缠着我问妳的事,我都被他问到快烦死了!拜託你们,有什幺私人恩怨请自行解决,不要牵拖到无辜的人身上好吗?」
「对不起,因为我的私事连累到妳了。但,我会儘快解决这件事的,很快」
「呃小茗,我只是随口小小埋怨一下而已,妳不用太当真嘿!妳知不知道妳现在这种表情让我很害怕?」这是标準的暴风雨前的宁静啊!
江悦茗确仅能苦笑以对,「我什幺都还没讲,妳这个局外人有什幺好怕的?其实我跟他之间的问题一直都在,但我之前一直选择视而不见,再这样拖下去——」
「拜託妳不要再讲了,我不想听!」碧晶立即摀住双耳,「妳就当我没问,你们小俩口的事可是跟我一点关係也没有,我完全不想被阿睿小屈那些人缠着讨八卦到死啊!」
也是,她与刘嘉轩的矛盾终究与其他人毫不相干,对好友吐苦水对事情一点帮助也没有,顶多宣洩一下内心的难受,然后呢?令人疲惫的关係仍然胶着在那里。
「呵,妳说得也是,是我的想法太天真了。」
「不管怎幺说,你们也在一起两年多了,再好好想想吧!」
是的,他们俩牵手走过了两年,但前方的路已然渐渐变得模糊不清,她想稍微停下脚步歇会儿,他却执意往前不愿停下,于是陷入彼此拉扯的境地,于是心也跟着倦了
眼见此处的夜教活动进行得差不多了,她站起身来,「不说这些了,我们也该带这些小大一下山了,走吧!」
不过,时值深夜,视线不佳,又走在不算平坦的后山小径上,加上这群一年级新生才刚被惊吓过一轮,知道接下来学长姐没什幺搞头了,所以回到山下据点途中老是嬉闹不止,其中有个天兵学弟嗨过头,差点整个人栽进山沟里,若不是江悦茗眼明手快地追上去,在千钧一髮之际拉住他,不然就要当场多添一则校园不思议了。
然而,天兵小大一没事,江悦茗却因此扭到了脚,一阵强过一阵的剧痛让她走起路来一拐一拐的。碧晶留意到她的异状,原本要通报给大伙儿知道,让她先回女宿休息,但她想了下,摇摇头婉拒了,毕竟校医最快也要明天上午才会到校看诊,现下系上人手不足,她应该还是可以勉强撑完今晚。
江悦茗好不容易隐忍到子时迎新活动顺利结束,待大一新生回宿舍休息后,系会干部们再度聚首开检讨会议时,她才告知大家自己受伤的事。
但她万万没想到,刘嘉轩知情后,非但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反倒当众责备她:「妳为什幺这幺不小心?如果迎新宿营不是刚好在今天结束,明后天还有活动呢?我们这一届加入系会的同学本来就比上一届少很多,妳临时出局,要找谁来顶妳的小队辅位置?」
碧晶是从头到尾旁观整起意外事件发生的人,连她也听不下去,站起来为江悦茗说话:「会长,你这幺说也太过分了吧!明明是那个学弟耍白癡才会捅篓子,小茗当时如果不及时伸出援手,后果可就不只是她扭伤这幺简单而已。你不说几句安慰的话就算了,有必要这样落井下石吗?」
「碧晶,我们现在正在开迎新活动的事后检讨会议,请妳避免夹带私人情绪在其中,影响大家的判断。更何况,难道妳认为我提出的想法没有发生的可能吗?」
碧晶气急,还想再反驳,却被看似神色镇定如常的江悦茗偷偷拉扯了一把,要她不必白费唇舌了。
事实上,不只是今天这次,以往只要有类似情形发生,刘嘉轩的反应都是如此。他这种只顾自己身为系会长、以系务方便为主要考量的心态,将她视为可以延缓处置的次要选项,也不是第一次了。
但这回,她的右脚已经痛到连走路都得咬牙支撑,他再一次表现出来的冷淡与指责只有令她心寒的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