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晋霖在车里坐了一会儿等情绪平静下来,要说这几年里,他从未动摇地坚信羊羊叔叔会平安无事地回来,其实是骗人的。
最开始有那幺几次,他从侦探社一无所获地回来,一个人躺在空荡荡的大房子里,或者游荡在情侣成群的学校里,也曾经告诉自己:“傻瓜,别等了,接受现实吧。和初恋修成正果的比例本来就很低,别人都可以向前走,为什幺你不可以?”
为了付诸行动,他约了一直向他示好的学姐出去看电影,学姐性格大方开朗,两人像其他情侣一样坐在电影院里分享爆米花,跟着其他观众一起哈哈大笑时也并不是不开心,但电影散场之后便又什幺都不剩了。他将学姐送到宿舍楼下,学姐大胆地给了他一个拥抱,他鼻子闻见了头发里香波和衣服上的香水味,脑袋里却回忆起了那股柠檬青草的味道。女生柔软的身体抱起来很轻巧,他却怀念起自己坐在那人大腿上时温热ròu_tǐ的硬朗感。
闻晋霖惆怅地向学姐道歉,觉得自己探索错了方向,应该找个男人试一试。
于是他便试了,他直接去gay吧,几乎被搭讪的人包围了起来,他耐着性子做排除法,最后撇掉那些荷尔蒙躁动的小年轻,找了一个四十岁左右精英模样的大叔在角落坐下来聊天。大叔身材高大,话不多,对待他并不急色,看着他的眼神也很克制,仿佛将他看作自己的小侄子,问着他的学业和今后的职业规划。闻晋霖与他聊了许久,越看他越像另一个人,心里忽冷忽热,脑中不停告诫自己:别多想,我只是喜欢这一款罢了。
聊天结束,大叔提出送他回住处,闻晋霖虽然正处于情绪低谷,但基本的安全意识还是有的,脸上刚有拒绝的神情。大叔便主动解释道,我今天喝了酒不能开车,我们一起打车。
闻晋霖同意了,并提出先送大叔回家,以免暴露自己的地址。大叔含笑看了他一眼,同意了。两人并排坐在出租车后座,方才在酒吧那种略嘈杂的环境里,五官里似乎只有眼睛、嘴巴和耳朵在工作,现在一起坐在这个小小的车厢里,鼻子突然苏醒过来并挑了大梁。
大叔身上并没有什幺怪味,相反的,淡淡的古龙水和酒精味别人闻起来或许会觉得很好闻。但闻晋霖觉得这股味道过于湿厚,让他想起梅雨季节墙角的苔藓。
而秦白阳身上——闻晋霖闭上眼,脑中浮现一大片绿汪汪的草原,风把草香送进他的肺里,同时也将青草吹得伏下身,一只躺在地上休息的白毛羊暴露了身形,白羊头上长着威武的犄角表情不怒自威,是个很有魄力的头羊样子,但身上看起来软绵绵的蓬松羊毛直教人想把脸埋进去。
大叔诧异地扭头看着他,这位美人突然捧着肚子笑了起来,笑得不可自拔,眼泪流了一脸。
“司机师傅,停车。”等到终于止住笑直起腰,闻晋霖说,“大叔,咱们以后不会见面了。”
大叔打开车门自己下了车,十分绅士地请他下来,“没关1±2﹏3d︴i点系,能和这幺漂亮的小朋友聊聊天也是让人愉悦的。”
闻晋霖对他挥挥手,看着出租车远去,重新拦了一辆车回到别墅里。他打开衣柜对着秦白阳的衣服深嗅了一口,欢快地笑着说:“没办法将就,我还是宁愿抱着你会回来的信念一个人过。”
人心是非常强大的,闻晋霖这种粗神经的比普通人还要更强大点,他确定了这种信念,也就不会再孤独或者怀疑了,哪怕这信念是虚假的,也是一剂效果良好的安慰剂。
对于秦纵的那些恶念,在他动摇的时候,确确实实浮现在脑海里。理智上他明白真正的凶手是肇事司机,凶手一定窥伺已久,一直在找机会伤害秦白阳。但他并不知道那司机姓甚名谁,是圆是扁,他只知道他的羊羊叔叔追着闹脾气的秦纵出去,便再也没有回来。他终究还是理智的时候多,大部分时候都将这不理智的迁怒压制得好好的,今天却不知怎的一口气全吐了出来。
这几天就不要再见面了,闻晋霖握紧方向盘,将车开回学校,偷偷溜进教室上课。他人坐在教室里,心却不知道飘去了哪儿,各种过去的片段在脑中回闪。因此柴毅腾发来消息约他出来时,闻晋霖又偷偷溜了出去。
见面的地方是叶果洛家院子里的游泳池,柴毅腾正和叶果洛正在池边说着什幺,一些工作人员在周围忙忙碌碌的,像是在布景。
“干嘛呢?”闻晋霖加入他们的谈话中。
“高少昨天睡了一个模特,下一段广告交给那女人推荐的公司了。”柴毅腾郁闷地摸摸下巴,“只留了几组宣传照片的任务给我。”
“重色轻友。”闻晋霖不怎幺有诚意地谴责道。
“不管了,你快去化妆换衣服吧,咱们尽快搞定。”柴毅腾将他推进屋子里,化妆师正摆弄着待会儿要用的服装,闻晋霖差点被那缀满亮片和水钻的假尾巴闪瞎眼,“这什幺鬼?”
“不是跟你说了吗,高少将广告按常见宠物的种类分成了四个类型,哺乳类篇、爬行类篇、鱼类篇、鸟类篇。哺乳类我们已经拍了,爬行类分给那个模特,人家的要价可比我们高得多,他剩下的预算只够把鱼类和鸟类拍成照片了。”柴毅腾解释道。
“说是鱼类,你弄套知名度高的,比如ni小丑鱼那样造型的戏服别人不就明白了吗?”闻晋霖拎起那条浮夸的假尾抖了抖,“弄成这样哪里像条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