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1ミ2*3醉歌。
张家的大夫人是八月初五这日清早发动的。按照大夫计算出来的产期,这孩子已经晚了一日。不过妇人生产早几日或者晚几日都不打紧,大夫人对于肚里的这孩子的“迟到”,并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惊奇。
在此之前,她已经有了一儿一女,在生产一事上,非但是大夫人自己颇有经验,而且这么多年以来,她作为张家长媳,也将几位弟妹的产期前后诸事料理的井井有条,丝毫不必婆母多费心思。
大夫人没有说的是,她这一胎和她怀着老七那个混世小魔王的感觉截然不同,反倒是孕相和多年以前怀着璨璨的时候颇为相似。只是见识过张家作为三百年只出了璨璨那一位女郎的世家的对小闺女的痴狂,大夫人怕是空欢喜一场,所以并没有将此事和任何人提起,包括她家夫君。
因是大夫人的产期在即,产婆和大夫都早早在张家住下,成帝还特地派了几位精通妇科和儿科的太医早早守在张家,生怕岳母和妻弟出了什么差池——关于张家只生男儿的这件事,成帝在他家那三个臭小子接连出生之后,已经是服气了的。所以岳母的这一胎,他理所应当的以为是儿子。
其实张家儿郎之所以锦城有闺女的人家如此紧俏,除却出了名的“举家不纳妾”,他们家这奇怪的体质也是重要的原因。但凡新妇过门,自然是要为夫家诞下男婴才算是站稳了脚跟。可是嫁入张家就完全不愁生不出儿子——退一万步讲,若是真生了个小女儿,那反倒才是值得他们张家举家欢庆的事情。
张家的大老爷听自家夫人说“快生了”,一贯沉稳的大老爷腾的一下就跳了起来,踉踉跄跄、连滚带爬的出去叫人。
稳婆们最先进去,接着进去的是不放心自家夫人的大老爷。虽说民间有产房不祥的说法,可是此刻张家老太爷和老太太还没到,几个匆匆奔过来的小辈和院子里的仆从谁也拦不住他。
御医和大夫随后也连忙赶到,在产房外屏息凝视,间或小声的商量出几个急救的药方,用比平时开药更大一些的宣纸先写下来,每一行留下一些空隙,只待用的时候根据实际情况删改。
那边御医才开出三个止血的药方,时间也还没过去一个时辰,就忽然听见产房内传来一声婴儿的啼哭。
这么快?
众人面面相觑,还没弄清是何种状况,便听见里面传来了一声属于男人的惊叫,直接将守在门外的几位张家公子,夫人少夫人吓了一个激灵。他们不会听不出自家大伯的声音,可是一惯冷面严肃、泰山崩于面前亦不动容的大伯,缘何会发出这样的声音?
此时老太太和老太爷已经赶了过来,听见儿子的叫声,老太太第一个坐不住了,险些撕碎手中的锦帕。老太太今年即将七十大寿,可是到底将门出身,未出阁之前也随父兄习武,因此身子骨异常硬朗。她三步并做两步的冲到大儿媳的房前,还没有推开门,就看见他家大儿子红着眼睛冲了出来。
老太太心下当即“咯噔”一下,疑心是自家媳妇出了什么事。心里也是着急,老太太干脆掐着大儿子的肩膀摇晃起来:“老大,阿笙怎样了啊?你倒是说话啊!”阿笙便是大夫人的闺名。
大老爷的眼眶更红,眼泪瞬间就涌了出来,可是却一边流泪一边大笑,看起来就和疯了似的。老太太看着儿子这幅情态,险些一口气没有上来直接晕过去,不过她到底是见识过许多风浪之人,指甲狠狠掐了掐掌心,老太太劈手一个巴掌糊在大儿子脸上,厉声喝问:“我问你,阿笙可好?孩子可好?”
老太太这一巴掌力道十足,让大老爷清醒了许多。他抹了一把自己脸上的泪水,笑得都快将牙龈露出来了。
终于看见了在自家娘亲身后瞪着眼睛等他说话的父亲和一干小辈,也意识到了自己太过失态,大老爷勉力压抑住自己声音里的颤抖,理顺了有些混沌的思绪,这才说道:“母亲莫急,这孩子乖得很,而且也是真的疼她娘亲,因着小十七只有四斤七两,阿笙生起来没费什么劲儿。不过阿笙没用早膳,现下她正说她饿了……”
“那还不快些吩咐下人,让他们给你媳妇准备鸡汤和好克化的饭食?”听了儿子的话,张老太爷显然是松了一口气,看着一惊一乍的大儿子,他不由板起脸来训斥道:“已经不惑之年的人了,办起事情来竟是这般的不稳重,简直让孩子们看笑话!”
不必大老爷再吩咐,张家自有伶俐的丫鬟婆子去准备饭食。老太太看着下人匆匆而去,便念叨道:“小十七四斤七两有些太轻了,应当让几位御医好生瞧瞧,虽然咱们张家不必人人都从军习武,可是康健总是最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