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眼镜有意避开吴邪父母,又不敢离吴邪太远,只好白天在外,一面寻找房子一面寻找工作。待到傍晚回到医院,他便在小角落的座椅上蜷缩着睡一晚,第二天起早,继续前一天的工作。
吴邪所住的医院坐落于h市的老城区,随着新区发展,老区逐渐荒废,毗邻市郊的医院周边环境更甚,断瓦残垣中杂草丛生,七扭八歪地横亘着废弃铁路,苍凉荒芜。
黑眼镜连续看了几天,没看到相中的房子,也没找到合适的工作。打架退学这事上了报,不少用人公司对他敬而远之。几天之内,黑眼镜受尽世人白眼。经历了这一番磨砺,一颗心在旁人的冷言冷语中疼了又疼,硬了又硬,最后变成了堵在胸口的铁块,沉甸甸的令他积郁异常。他好面子,不愿让吴邪担心,因此并未向吴邪袒露自己的苦楚,每天在吴邪面前强颜欢笑,白天受得委屈只能憋着忍着。在医院外荒无人烟的草滩中行走算是他难能可贵的放松时间。
h市适才下了一场大雨,急匆匆往医院赶的他浑身被淋得湿透。衣衫都沉滞地挂在身上,脚步也不如以往轻快了。盘算着吴邪父母离开的时间,他略微踟蹰,决心在草摊上再逗留一阵。他漫无目的地在一望无边的铁轨上行走,或许因为前路都是未知,他的漫步毫无顾忌,只想走到更远的地方看一看。
走着走着,他踩上了旧区唯一一条尚在通车的铁轨。顺着一片蜿蜒崎岖向前望去,一座彩虹桥直挺挺浮现在他眼前,遮住天际令每一朵乌云都闪耀着金边的夕阳。
残阳如血,余光亦不浓烈,他的视线毫无顾忌紧锁着那片灿烂余辉。
残阳以近乎无用的热量灼烧着这一片潮湿土地,烧到最后只剩下一片血红色的壮景。黑眼镜看着这幅美景出神,嗅着雨后特有的清新味道,他躺在冰凉而坚硬的铁轨上,不顾铁轨残有的雨水再度弄湿了他的衣物,舒舒服服看起了夕阳。
唯有这时的阳光是他可以直视的。
荒无人烟的草摊上,思绪犹如脱缰野马,开了一个头便不受控制地朝四处奔散。
跟吴邪待得久了,黑眼镜很清醒的知道自己眼下所面临的情形无不符合文艺青年理想的寻死路线。残阳,铁轨,一晃而过的绿皮火车。
“兔崽子估计会大声嚷嚷很浪漫吧。”他开始嘲笑吴邪的格调,哼起了吴邪屡次宣称卧轨时的绝佳背景音乐。
夜晚你含泥土的气息
纯然原始的粗犷
冷地热着的眼神消长
你握有誓言般的梦想
即不能停止流浪流浪
回声中有人呼喊
有人悼念
有人不言不语地明白
你是南国来的孩子
有着不能缚的性子
身上披覆了预言而浑然不知
奔跑着忘我的快乐悲伤都放肆
阳光也不愿阻止
你是南国来的孩子
人要爱人要恨的样子
血里流窜着远在古老的故事
手心刻划上帝的仁慈
与未知相似
黑眼镜断断续续地哼着,一边哼一边想词,想着想着,心凉了半截。被歌曲的悲哀气氛所感染,他本身有些雀跃的心情也跟着低落起来。关于死亡的各种妄想瞬息接踵而至。耳边是每一辆经过于此的火车鸣笛在作响,他冷眼旁观着每一个曾在铁轨上选择离开世界的人们,冥冥之中感受到他们对他若有似无的呼唤,仿佛他生来便是这群轻生者中的一份子。
漩涡一般,明知不是好死,他还是无可抑制的沉浸其中,继续下陷,想象着那个属于八十年代走投无路的诗人的浪漫。这一瞬间他想着那即将到来的火车从自己的身上碾压而过,让自己的身体变得支离破碎,仿佛一种永远的解脱与救赎。
胡思乱想之际,远方声嘶力竭的叫喊声愈发近了。
那是吴邪。
吴邪的呼唤瞬间打断了他的妄想,他由衷感谢吴邪的到来。
吴邪在看到他的那一刻,叫喊声瞬息偃旗息鼓,待看清了他身下的铁轨,吴邪眼里充满了惶恐不安,吴邪快步跑到他面前。黑眼镜正准备招呼吴邪来一同和他看夕阳。一阵若有若无响声传来,轰隆轰隆,轰隆轰隆。两人下意识顺着声源望去,影影绰绰是绿皮火车的影。眨眼之间,吴邪扑上来给了他一巴掌,扇的他头晕目眩。
吴邪一脸恨铁不成钢,“瞎子你他妈搞什么!就这么几天时间你就想着要寻死了么!”
二十七、劫后余生
腥甜的血液顺着嘴角缓缓流下。黑眼镜被吴邪这一巴掌彻底扇懵了。而吴邪这厢见黑眼镜嘴角渗出了血,怒意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极大的不安。
他慌慌张张地向黑眼镜道歉,试图去触碰黑眼镜的肩膀,却被黑眼镜轻微甩开。黑眼镜捂着脸渐渐回了神,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的渗出的血液,轻微的怒气升腾,他对吴邪的讨好不理不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