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奴婢去太医院取药时,正好撞见凤栖宫的抱瑾来太医院找陈太医.....”
“说是皇后娘娘吐了血后,不眠不休地,躲在房里练字,写了一页又一页的纸,桌上摆满了,就放床上,床上满了就放地上,最后都贴到墙上了,整个屋子都贴满了白纸,阴森可怖......”,
“那纸上写的全是讣文!一页又一页的讣文,那都是给死人的东西,宫女们说啊,皇后娘娘是中了邪,被那夜死去宫女的鬼魂附体了,整个人似丢了魂般.......”
“现在各宫主子都不敢靠近凤栖宫,生怕沾染了污秽之气..”,
锦环说完,眼里闪了些惧意,抬眼飞速地看了眼宁子沐,见得她神色严峻,不由有些纳闷,宁贵妃与端后自来不合,虽不敢明说,但宫里人人心里都知道她想着那后位呢,如今皇后疯了,不是大好的时机吗?她却见宁子沐毫无喜色,反而神情肃穆。
宁子沐神色不变,心中却翻卷沸腾,思虑交织,她不是圣人,在这后宫争宠,谁不是百般心计,万般谋略,一点小纰漏便堕得万劫不复。她不过算漏了锦云,便被端后害的闭门禁足,地位尽失。
可是,现在,就算是得了六宫之首的后位,如那人般,亦生不如死,后位竟变得无足轻重了。她紧闭了双眼,沉吟了片刻,终是说道,
“忻云,陪本宫去凤栖宫”。
我不是善人,可是我不想你清醒后,会因为她,而怨我。
还未迈入凤栖宫,便听的里面一片喧哗嘈杂的声音,宁子沐也没待通传,直接走了进去。见得宫女、太监乱作一堆,陈太医带了几个弟子,两个宫女正按住端若华,陈太医将黑糊糊的药往她嘴里灌去,脸上尽是焦急的神色,语气急切,“娘娘,把药喝了,身子才会好”,
那向来一身白衣,素洁淡然的皇后,此时被人摁住动弹不得,她侧过脸,避开药碗,黑色的药汁却从嘴角流下,几滴落在白衣上,形成突兀的污渍。
她的鬓发在挣扎时,散乱了,几缕垂了下来,鲜少的狼狈样子。眼睛发愣发直,没有焦点,一种苍凉的死寂从眸子中传来,毫无生气,仿若真的是被附体的傀儡般,
旁边黑影一闪,云倾踹开了按住她的宫女,脸上闪过怒意,握了拳头,严阵以待,将端若华护在身后,大声吼道,“不准伤害皇后娘娘”,
陈太医见得是皇后旁边的红人,忙不迭拱了拱手,语气温和地说道,“小臣奉了太后之命,来为皇后治病,若有得罪,还望姑姑谅解”,“若不吃药,可治不了病啊?”
云倾转过身,见得端后,眼神空洞无神,嘴里吐着黑色药汁,她眼里闪过悲伤和不忍,脚步却慢慢退后了两步,陈太医见得她让了步,便招呼着宫女继续喂药,
“住手”,慵懒的声音响起,一袭暗紫金丝风纹袍的宁子沐,仰首缓缓走进,气势逼人,四下宫女、太监均跪下请安,与适才对皇后的样子大相径庭,宁子沐仰着下巴,看也不看众人,径直往里走去,懒懒地说道,
“云倾,带皇后娘娘进来,其余人等不可擅自闯入”
云倾疑惑地看了她一眼,终是搀扶起呆坐在椅上的皇后,端后也不看她,任得她扶住自己往寝宫走去。
一进去,见得四周窗户紧闭,屋中昏暗气浊,宣纸上小楷纂写的讣文贴满了四面的墙,散落在桌上、椅上,甚至平铺在地上,阴冷森然,令人渗的慌。
宁子沐仰起下巴,抬了眼,示意云倾退出去,她却有些犹豫,执意不肯离去,应是担心宁子沐对皇后有所不利,
“本宫是来帮皇后的,你且退下”,看着云倾明显不信的样子,看来自己的恶名倒是远播了,难得做回好人,都没人信,宁子沐心里轻笑了下,即刻板起了脸,口气冷厉威严地说道,
“想违抗本宫的旨意?”,
云倾低头,连声说道不敢,退了出去,却仍是守在门边,侧耳听着里面的动静。
宁子沐方才仔细打量起端若华来,这十几日,她更消瘦的厉害,瘦削身子上的白衫显得过于宽大,双颊深凹,原本如墨的眸子,却黯淡如蒙尘的美玉。
白皙素手沾了团团墨渍,手指关节突起,肌肤透明得青筋可现,食指关节上泛红的细茧,那是不眠不休地用笔疾书,造成的薄茧。
一袭白衣,皱褶污脏,染了点点的墨黑药汁,沾了地上的尘土,削尖的小脸上,神情呆滞,发髻松垮,青丝凌乱,嘴角边还残留着刚才吐出的药汁。
这还是那永远都高洁淡然的皇后么?
作者有话要说:
☆、融雪
“她还活着..”,宁子沐一句话淡淡说来,那人死寂的眼眸却忽然闪过了一丝光芒,似是漆黑而绝望的夜幕中,忽然划过了一道流星,落下耀眼的星光。
“青笙,还活着,就在长宁宫”,说完,宁子沐忽的松了口气,内心的争斗不息,这好人真难做,适才的时时刻刻,自己真的就想转身而走。
虽自恃青笙对她的心意,骄傲的宁子沐认为就算青笙失忆了,也会是爱上她而不是端若华,不过是时间的问题,可是那一丝隐隐的不确定,那一丝会失去她的可能性,还是让她随时想逃走。
这句话轻轻地落在寂静的空气里,却像砸在端若华脑中的惊雷般,让她的眼神陡然波动起来。
那原本空洞死寂的眼神突然夹杂了悔恨、忧伤、绝望及喜悦,两股清流从眼角滑落,滑过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