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暂住几天,只带了换洗衣物,收拾起来很快。
包还没装好,卧室门打开了,刑则啓站在那儿,语调平平,“放下。”
“啓哥……刑总,”方崇苦涩地换了个称呼,“你家里人都回来了,我住着不方便,该回去了。”
“没什么不方便,房间多的是。”刑则啓看了一眼床上的刑乐乐,“回头他再哭,我哄不住。”
“我会跟乐乐打电话的。”方崇努力克制着情绪,手底下却乱了,拉链夹住衣服拉不上,急得他满头大汗,眼圈也跟着红了。
刑则啓走进来按住他,“行了。”
“对不起……”方崇低着头嗫嚅,“董事长大概是误会了,我可以去解释。”
“他没有误会。”刑则啓捏着方崇的下巴逼他抬头,盯着他清澈的眼睛幽幽道,“阿崇,你想解释什么?”
方崇愣愣地看着刑则啓,哑口无言。
刑则啓轻笑,越凑越近,眼看就差一个鼻子尖的距离,门又被打开了,刑厉坤探头坏笑,“哎呦,正热乎呢?”
方崇一下子涨红了脸,憋得跟颗西红柿似的。
蔺严在外头哼哼,“就他娘的没个清静地儿,得了,老子回部队去了。”
刑厉坤说:“别啊老舅,多住几天,你不在,我爸得多烦人呐。”
“敢情老子是回来给你俩挡枪口的?”蔺严憋火,一脚就踹刑厉坤屁股上,“你个浑玩意儿!”
这几个人压着嗓门说说笑笑,刑远平一个人坐在楼下,就跟多余的似的,心里挺难受。
大概是人老话多,不招人待见,他图什么呢?孩子们都好就行了。
老头慢悠悠踱上楼,脊背挺直,步伐宽阔,和年轻时一样意气风发,只是鬓角却全白了。
他从卧室门口经过的时候,突然来了一句,“都住着吧。”
直到这人进屋,刑厉坤他们才反应过来,蔺严显得惊讶,“他这是……吃错药了?”
刑远平耳朵还挺好使,“我还没老糊涂呢。”
“这老东西……”蔺首长笑笑,眼角眯出纹路,背着手跟进去,“姐夫,咱俩杀两局?”
刑远平懒得搭理他,“我现在只玩西洋棋。”
蔺严肺都裂了,虎着脸道:“……能差多少,还不都叫兵马象军。”
勤务兵得令,把蔺首长车里的行李箱又送回来,上楼进屋就是一愣——这还是那个在部队里训人跟训狗似的兵头子吗?
蔺首长正坐在小板凳上,弓着腰眯着眼较劲儿,“憋马腿了你!”
刑远平喝了口茶,慢悠悠地说:“西洋棋没这说法。”
“这兵歪茬儿了!”
刑远平微微一笑,“这叫直进斜吃。”
“……”
蔺严低头掏兜,刑远平纳闷地看着他,这人从兜里翻出来一个直板手机,老古董,漆都掉光了。
“干嘛呢你?别百度了,我给你教规矩。”
蔺严按了半天,把一张糊了吧唧的图按过去,得意道:“瞧瞧,我外甥媳妇儿,没见过吧。”
镜头里宋谨正被刑厉坤扛在肩上,屁股朝上插着小红旗,连个脑袋瓜都看不着。
老爷子一下就不平衡了,朝外头吼:“刑厉坤,你给我滚进来——”
亲爹都没过目,先给你舅舅搭眼儿,太没规矩了。
宋谨在老家待得最后几天,帮着宋秀芝把家和菜店拾掇了一遍,又悄摸去镇上银行开了个折子,把便利店退的租金放进去,搁在老太太床垫子底下。
一切从零开始,男人要靠自己杀出一个天下。
这天上午,宋谨打包了一堆特产上车,宋秀芝追在后面嘱咐他:“儿子,你可要跟着大坤好好干,妈瞧着他就不是一般人,真要拉扯你一把,你得省多少劲儿啊。”
宋谨嘀咕:“……跟他‘干’还省劲儿?”
宋秀芝没听清,又把鞋垫子放到副驾上,足足六双,布叠得又厚又结实,上面绣吉祥福禄,也不知道就这么几天功夫,老太太是怎么赶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