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珊瑚一眼,又瞥了瞥别处,顺她目光看去,这才注意到,这间不大的小屋中,却隔了一道宽屏风,显得很有些突兀。

那阿青看着屏风,又一次偷眼打量了铁珊瑚,先向我比了个噤声的动作,又默然做了个请的动作,此时自己心中已有了些数目,抿唇点点头,随她一起走过去,在将将要转到屏风里侧时,就听这寨兵在旁耳语了一句:“竹姑娘,您心中……得有些准备啊……”

随着她这句话,一个拐弯,目光已然瞥见了屏风另一侧的光景。

其实那头也没什么令人不忍侧目的画面,甚至可以说是简单到一目了然,最醒目地正当中有两根长凳,长凳之间搭着一扇厚实门板,而其上覆盖着一层白布。

不消说,白布之下,门板之上,躺着一个人。

“棺木……已着人去打造了……”旁人以极低的声音在耳边道:“此时只敢放在这儿遮挡着,不敢抬出去,只怕给铁头领瞧见了,身子吃不住……”

动了动喉头,想要回答她知道了,却张不开嘴,只得点点头,事实已摆在眼前,却还是有些恍惚,感觉不太真切,于是迈步过去,伸出手,犹豫了一下,就揭开了布匹一角。

露出的面容是预料之中的熟悉,应该是被简单地清洁过,不见了雪水和血迹,穆九娘的神情很平和,看起来甚至似比此刻外面生死一线地铁珊瑚要好些,她躺在那里,除了散乱的头发和失了红润的唇色,瞧着仿佛只是陷入了一场黑甜乡。

只有触上那肌肤,才会有冰冷的温度告诉你,这将是一场永不再醒来的黑甜乡。

眨了眨眼,有些茫然,有些无措,此刻不知该做什么才好,若论悲伤,坦白说,内心似并不觉得悲伤,这就是死亡,就是这么简单,此世已见了一次又一次,并没有什么可震惊的,何况在来的路上,已然过做了心理准备。

只是发怔,立在那里不动,感受着那种冰冷,一点点传递过来,于是自己的肢体似乎也变得与之一个温度。

脑中突然清晰地认识到,这是死亡的温度。

蓦地后退了一步,心跳咚咚加速,奇怪的加速,因有一股类似恐惧的情绪油然而生,这并不是在恐惧躺在这里的穆九娘,那只是朋友的身体,一具失了灵魂的身体而已,所以这恐惧因为什么?自己也说不清,却隐约记得,上一次升起类似这般的情绪还是在深夜的西域古城,那里有许多房屋街巷,却俱是死气沉沉,毫无生机。

困扰于这古怪的情绪中,一时几乎有些难以自拔,就在此时,屏风外的一些动静却恰好帮上了忙。“拿药来!”最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虽然只是低低一声,心中却是倏地一松,仿佛一缕清风拂过满是浊气的空间,将之一扫而空,小心重新拉过白布来覆上,几步迈出去,一心想要查看外面的情形。

外面床榻上,练儿已经睁开了眼,却忙得顾不上看一眼这边,她正半跪在榻上,一手扶着铁珊瑚,一手接过了医师手中的一碗早已备好的汤药往她嘴里灌。

铁珊瑚在练儿臂弯间仰着头,却是昏昏沉沉的,那药汁倒进嘴里,就又顺嘴角流了出来,浪费许多,练儿一皱眉,反手捏了她双颊,端正了头捏开口,再灌,这次倒没有流出嘴角,却仿佛是倒入了一个有底的杯里,口里满了,偏偏半点不下咽。

“我就不信!”练儿见状显然是急了,把药碗往榻旁一放,一手掩了铁珊瑚的口捂紧,一手连点她咽喉胸腹几处要穴,可铁珊瑚的喉头却仿佛给蜡封死了般,就是不见吞咽动作,在点及天突一穴时,甚至猛地往前一倾,将一口药汁连着鲜血一起喷了出来!

周围不知有谁低低惊呼一声,立即被练儿横了一眼,我赶紧几步上前,扶住她正要劝稍安勿躁,却也被一眼横过来,练儿似乎是倔脾气上来了,也不管榻上如何狼藉,拉起铁珊瑚就又想渡真元给她,只是那铁珊瑚一口药血吐出,随即软绵绵瘫在那里拉也拉不起来,练儿抿着嘴试了两次,索性也不再拉她,就任其这么侧躺着,以手抵住背心运起功来。

看着满脸不甘的她,再瞧瞧面如死灰的铁珊瑚,还有那床榻上星星点点地红和黑,心中忽尔有个念头闪过,却不敢肯定,走两步去那为医的妇人身边,压低声求证道:“大夫……”见她惊讶回头,再小声道:“像这般咽不下去药,是何道理?”

那妇人被我问起,满面难色,支支吾吾半晌,才道:“其实……小妇也不敢妄断,铁头领伤势虽重,却不在喉腹,照理说是不应该,除非……”到此顿了顿,见我盯她不放,才又为难道:“这个,只是小妇猜的,不一定是真……家,家父在世时曾经提及,说一个人若是断了生念,闭了七窍,那就是灵丹妙药也管不了用,我如今观铁头领,见她虽未自闭七窍,但这喉头发紧却是有些相似……只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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