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已带到了。”

刚刚想继续追问下去,却被这样一句话打断。

倏地闭嘴转头,那中年妇人不知什么时候竟已走进了屋中,她身后是蹬蹬噔的脚步声,明明已这样匆忙了,却还是在后面落出老远,直到那妇人在老妪跟前原样立定身形,才有一个身影砰地推门而入,还没站稳就嚷嚷道:“竹娃儿,竹娃儿!你真的活过来了?”

“老……铁老爷子?”不得不说,看清人的一瞬,心中涌出了无比的失落感。

“哎呀!竹娃儿,我的天爷啊,当真是你!”这汉子当然没听出这种失落,一听见回答,立即双目灼灼望过来,接着大步流星三两下就到了床榻前,欢喜得短须都似翘了起来:“真是苍天有眼,苍天有眼呀!我就知道,你这娃娃瞧面相就眉清目秀,绝不会那么短寿!哈哈!哎呀真是太好了!回去得烧高香!真不枉我独自在那破林子风餐露宿苦等那么久啊!”

铁飞龙脾气爽直,如今一高兴就如同个老孩童,简直要手舞足蹈语无伦次起来。

有人为你能活下来而手舞足蹈,要说心里不感动是假,但同时也有别的记挂放不下,“等等,老爷子……”在那语无伦次中听出了些端倪,就忍了痛伸手去扯他衣袖:“您老别晃,坐下来说话……你刚刚说什么?你是独自在林子等的?送我来的人原来是您么……可其他人呢?她们没跟你在一起?”

那妇人说送人来的是当初一起躲雹子的同伴,我便认定是练儿,谁曾想竟是铁老爷子……这便罢了,也不算是错,但是老爷子好端端的怎么会想往这边送?而且他并不通医术,又是怎么在路上保住我一口气在的?最怪异是为何只有他一人?铁珊瑚呢?客娉婷呢?练儿……呢?

许多疑惑,不减反增。

大约也是被我所影响,铁飞龙面上的狂喜之色就渐渐减去了些。“唉,这个说来话长啊……好好,咱爷俩坐下慢慢说。”他左右看了一看,似乎是在依言找凳子,但从我这里瞧,却见那双眼中隐隐流露出了些顾忌警惕之色。

正也随之起了疑心之际,又闻得铃声轻响,却是那老妪在搀扶下颤巍巍站了起来,中年妇人则一边搀扶她,一边眼也不抬道:“看来时候短不了,我等就不奉陪了。你们只管说,但那老头儿,你朋友如今体虚气弱,半只脚还在鬼门关,你说完就速速离村,否则发生什么也算是咎由自取。”

说完这句,两道身影便不疾不徐离开了。

这口气比待我还不客气,老爷子这么个暴脾气,却居然全没发作,只是瞪圆着眼盯了她们离开,直到看不见了,才似松了口气,一屁股坐在床榻边急匆匆道:“觉得怎么样竹娃儿?这帮怪人没对你做什么手脚吧?唉,我也是实在没办法才将你独自留下,你当时……”

听这样的絮絮叨叨下去不知得多久,只得有气无力地摆摆手,阻止了他,挑出疑点又问了一遍道:“等等,老爷子……我刚刚才醒,如今气力不多,咱们闲话休提……当日在武当山发生了什么?我怎么活着被送到这里来求救的?其他人呢?”

是,只有这些问题,才是真正的重点。

铁飞龙也是从善如流,被这一问,立即马不停蹄口风一转,道:“提起那日武当山,真是想想也后怕,早知如此,我老头打死也不会想那劳什子的和为贵!唉……好吧,闲话休提,我说给你听。”

“也怪我,慢悠悠回了客栈才知道你们已先后上山了,阿瑚急着催,我也不敢怠慢,立即就动身。哪知才入山就下雨了,再走不多远便迎面撞见了玉娃儿,我俩赶紧又折回客栈取了各类救命的玩意,再一道寻上了山,阿瑚她们当时也想出把力,不过实在是跟不上,玉娃儿那天可真是前所未有的快啊!连我这老骨头都差点追不上趟!”

“这样一路到了个山谷,她说就放你在山崖下躲雨的,那儿也确实有火堆还在冒烟,偏偏左找右找瞧不见你人啊!要说还是玉娃儿有办法,那么大的雨竟硬是凭一点血味寻了出去,最后停在一处山涧边,我就心想坏了,是不是你太焦渴了出来寻水不小心掉下去了?说给她听,那孩子面色……唉,真难看,那真正是从牙缝里蹦出个搜字来的啊……”

“其实我本想说我来搜就好,让她歇歇包一下伤——她那时身上也有几道口子你知道么?可这孩子坚决不肯。好在她不肯,我们沿这那水匆匆往下找去,水面是越走越宽,越走越急,到最后刁钻起来,分了岔路,我俩便商量好一人一边寻下去,结果,嘿,给我在水边一团乱麻似的树藤丛中找到你了!”

铁飞龙脾气耿直,一路说着,面色就一路配合着变化个不停,好似真回到了那天那个时刻,说到好不容易找到人时,他双手一搓眼中发亮,仿佛真兴奋不已,但旋即不知想到什么,又迅速皱起了眉头,捋须道:“唉,竹娃儿,你自己是不知道啊,你当时的情形真是……我个老江湖也觉得惨不忍睹啊……当时玉娃儿并没将话说得很清楚,我原以为你只是负伤了,或者伤得有些重,没想到竟然是……你当时几乎已探不出脉象了,比死人也就多了那么一丝气,我……我老头儿实在没法子,只有照人家吩咐的做了……”

原本是默然望了墙角,不作声地只管听,听着,想着,想象那些自己错过的景象,本以为再也不会知道的后续……直到这一句话的最后,显然是有蹊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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