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了商队随镖的,实在有利有弊,利处自然是能出行顺利,且一路吃饭投宿再不必操心太多,只要存些戒心留意周围就好,就算不做镖师我也向来警惕,所以这点根本不是问题。而弊端么,也是不言自明的,行程路途全不由自己安排,再怎么想赶时间亦是无可奈何。

既然是有求于人,那么这点弊端也早就心中有数,原本已打定主意姑且按捺下情绪的,可当出了关隘行进在千里戈壁时,陡然从头顶日光中发现行进方向不对时,还是心中一急,忍不住打马去到商队头儿那里,问道:“怎么回事?为何大队人马走这个方向?这可不是去丝路北线的方向吧?”

不用多说,出关后取北道去哈密是丝路上最快捷安适的,经历一次已记在心中,近来又没什么战乱之事,这一点也早打听好了。如今见路线有异,询问一声也附和镖师的身份,那商队头儿不觉有异,坐在骆驼上一摇一晃道:“侠士莫急,侠士莫急,大队只是绕个道去别处取点货,取好了自然要返回北道的,多耽搁三天的功夫,不碍事的。”

“三天功夫?你这是要去哪里?为何在城中不早些对我说明?我心没个准数,怎么保镖?”

这些日子紧赶慢赶,节省出来的也不过几天光阴,听这么说,虽然脸色没显出来,但心中已隐隐有些犯恼。

““侠士是有所不知,如今是税负日重,各种盘剥苛扣,跑生意不容易啊……所以不瞒你说,我等常会托人私下先运些出来,避过重税。”

生意人最擅长察言观色,那胖老头约是看出了点什么,赶紧赔笑解释道:“在城中那是有口不敢言,本想出关后再寻机说明,没想到侠士您先看出来了,真是可敬可佩。我们此去装私货就在关外废地沙洲敦煌一带,不会有多大风险,您多担待,多担待。”

原本烦躁不已的心,就因为这话中无意中提及的一词而熄了下去。

更确切的说,是因提及这词时,脑海遽然升起的一个揣测,而熄了原本的烦躁。

怀念的地名,怀念的回忆,对我是如此,那……对她呢?

所以之后没再多说什么,老实随商队一同过瓜州,越荒镇,终于隔日下午抵达了沙洲敦煌。这儿仍是弱肉强食的荒芜之地,没谁认识谁,亦无半点亲切感,一别数年,此地愈发败落,连当初投宿的那间客栈都面目全非了,目光过处,处处陌生。

眼见于此,胸中已凉了半截,趁着商队忙乱歇整的功夫又偷偷向当地人打听一二,所得答案也俱令人灰心,将原先揣测扫荡去大半……毕竟,就这么巴掌大个地方,若真有什么奇人异事出现定会顷刻满城皆知,打听不到什么,怕就是真没发生过什么。

却终究余心不死,所以耐着性子尽职地守着两伙生意人碰头会面,装卸得当,各自银货两讫散去歇息之后,就乘着暮色未尽,偷偷推窗,对谁也没打招呼一个人溜了出去。

不过巴掌大个地方,这次不用再打听,也记得该往什么方向走。

余辉一路,一如当初。

或是记忆犹新,或是轻功进步,这一次所花时间竟比上回还要少上许多,以至于赶到鸣沙山东麓时,天边最后一丝红尚未彻底黯淡下去。顾不得喘口气,也顾不得眼前的巍然美景,径直就跃下沙山,往那断崖下千佛洞有火光处而去。

那里果然还住着几名衣衫褴褛的苦修僧,也不知道是不是就是数年前的那伙儿人,总之他们不识得我,我也不认得他们,面黄肌瘦的容貌和黝黑的皮肤令人瞧起来都差不多……开口才发现这些人不很懂汉话,只得连比带划,试着问他们近几个月里有没有见一个白发苍苍,容貌却年轻美丽的女子来过此地?或者不一定白发貌美,只要是单身持剑,身手了得的女子都成。

不曾想,这些提问的答案却都只有不约而同的一个——摇头。甚至连半点迟疑都没有。

最后,一个汉话半生不熟的僧侣磕磕绊绊解释道,除了当地百姓偶尔来拜佛发愿,已经好久好久未曾见过陌生外人了,更谈不上什么男女老少之分。

出家人不打诳语,人家也没什么理由骗你,所以只觉得一颗心凉了个彻底。

恍恍惚惚出了洞,天地间余霞已尽,四野沉沉。望着远处朦胧暗沉的沙山剪影,听着耳边如泣如诉的戈壁风声,一时间多少有些魂不守舍,一路上失望过很多次,这次却是最甚的,满腔期待皆化为了泡影……是自己又自作多情了?还是她压根就没出关?

若是练儿真出关了,我真无法想象,她竟然这个地方都不想过来看一眼,我不相信,不信有些记忆只有自己才觉得珍惜可贵,有些地方只有自己才觉得意义特殊,而她竟会毫无感触与怀念。

她又不像我这样赶时间……心里甚至觉得有些委屈,如果要去天山,为什么不绕道来这里看看?

这般腹诽着,在昏暗天地间,举着僧侣所赠的松明火把,垂头丧气地一步步往回路上走,行不多远又忍不住回首看了看……还记得那片沙山之上,我黯然落泪,偏就那一刻她踏沙而来,令人赧然尴尬,而她却不急不气,随后一针见血的话话松掉了自己心头紧缚的丝线,第一次觉得,或者有朝一日,能将最深处的秘密说出口来,讲给她听。

之后,更是由着当时兴致,头脑一热带她去逛了莫高窟,在那些幽暗深邃高低错落的洞窟群中,放下包袱少了顾忌,对她讲了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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