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又安静了片刻,这次或者是她在思考,但是很快地,有什么啪一声被扔在水中,涟漪又从身侧漾开,身后就传来了往后退下的蹚水声:“不过背上区区几道浅痕,平时又看不见,你……你喜欢的人才不会介意!好了,擦也擦过了说也说过了,就这么着……”

“稍等!”冲动地脱口而出,伸长了手臂一把捞起浮在水面上的棉巾,一拧腰,想也不想就迅速转过了身来!

可惜,她背过身去的速度,却比我还要更快一筹!

“做什么!怎么能言而无信!”这举动怕真惹恼她了,那质问声艴然不悦,近乎发作。

也亏得是这样的发作程度,否则,脑中恐怕还真回不过神来。

我想,在那一转一躲的交错间,自己确实是看见了那张容颜的,虽然只是一刹那。

久违了一年的,真正的练儿。

一瞬烙印,挥之不去。曾经眼见她一点点长大,也数度机缘巧合下惊觉她不经意间的变化,而绮年玉貌仿佛就在昨日,五官面孔似乎也并无甚改变,可就是这一瞬,自己第一次从她那儿读出了……沧桑。

沧海桑田,世事变化,或者变化的并非容颜,而是内心。

只这一眼,就耗尽了迅速转身时的勇气,冲动荡然无存,因为一切似乎得重新估量。

所以,借了水气弥漫的掩护,拼命在湿热中呼吸了几记,末了无声吁一口气,再张嘴时,就是平平静静的笑答:“抱歉抱歉,因为觉得女侠已退后了,所以一时动作快了些……多谢您的帮忙和宽慰,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接下来换我也给您擦擦背吧?”

冲动消失,想要彼此沟通的渴望却越发迫切。

“免了!不必!”拒绝来得又快又急,但几乎就在第一个字出口时,手中织物已经触上了水下的身体。距离太近,即使身手如玉罗刹者也避不开,何况她多少还存有顾虑。

触及的一霎,即使隔着厚厚的棉巾也感觉得到那身子瞬间僵住,仿佛触了块石头。练儿也如石头般沉得很彻底,连下巴也没入了水中,这样擦背原是行不通的,但本意并不是要为难她或者揭穿她,所以并没多说什么,就这么单纯的在水下擦拭起那具背脊。

热气缭绕的一池水并不很清澈,这倒不关洁净与否的事,皆因水面上也按当地风俗洒了许多驱蚊的清香碎叶,是以水下一切也都是若隐若现的,并不能一眼看透。

正因为如此,也许权衡之下觉得勉强接受也不会露馅,练儿便不再抗议拒绝,只是象征性挣了几下就静了下来,只是后背依旧绷得紧紧,同时微不可查地理了理额边长发,让发丝更多的遮掩了容貌。

这些小动作落入眼中,若是之前,自己可能会选择更多的体贴她,更多的留给她适应空间,更多的委婉试探,但如今……

“您虽年事已高,但保养的真是不错,肌肤仍如凝脂般,莫非有什么驻颜秘术不成?”话题其实略嫌直白,但如今已是自己最大限度的拐弯抹角了。

而她虽然绷紧身体全神戒备,却也抽出空来冷哼了一声,沉沉答道:“有什么可保养的?皮囊而已,再好也是个满头白发的老太婆。”

不知道为什么,一来二去,对话越发往直白的方向发展,似乎谁也没有之前的避讳了。

“谁不会白头?像我其实也能拣出几根白发的。”豁出去了,不能平白浪费这种机会,是以也不试图将这话题转得委婉些,反而就借题发挥道:“我自小资质普通,后来虽有福缘拜得名师指点,却依旧难成大器,每每奋力想做点什么反会引火烧身。一生中最大的幸事,便是得了一份难能可贵的真心……只可惜,如今我重伤之后虚了气血,以伤痕累累之身,又早生白发,不知再见面时会不会被她嫌弃……”

只能频频拿话这样点她,盼她能换个角度立场思考,莫要僵死在牛角尖中。

“什么伤痕累累之身?几道浅疤而已!”可除了不耐烦外,暂时还看不出其余情绪,练儿有些焦躁地在水下挥了挥手道:“你又不是……”说到这儿她微微停了一下,又接着道:“我看你虽然生得十分顺眼,但姿色不算绝顶,想来也不是靠容貌在你那……你那心上人的心里立住脚的!几道浅疤几根白发有什么可大惊小怪!”

“可是,谁会仅仅只靠容貌就能在另一人心里驻脚生根呢?”时机正好,接过她的话头,顺势继续道;“就拿我心上人来说,我俩也算是青梅竹马了。她的容貌是生得极好的,我也很喜欢,但纵使她换了容貌,老了容颜,她依旧是生根在我心里的那个青梅竹马!只是……却不知道她心里是不是也这样想的啊。”

口中故作疑虑,心中却在祈祷,盼她最好能当场一口气断然道,自然也是!

可是,这个人偏偏就又不做声了。

心中焦急,反复提醒自己悠着点,提醒自己要给她吸收消化的空间,不能逼得太紧,但置身在这热腾腾的水气中却只有越来越焦急。水下象征性的拭背动作早不知不觉慢了下来,手一松,吸饱水的织物就沉了下去,于是,鬼使神差地空手去触到了她白皙的裸背。

就在细腻的触感刚刚传入脑子之际,掌下的身子一滑一缩,就眼见这个人整个沉入了水中,直到没顶。

这并非意外变故,动作是不慌不忙的,她缓缓将自己埋入水中,或者是逃避肢体上的接触,又或者是最后最关键的思考,我不敢贸然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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