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事

虽然心中已起了不妙的预感,但定了定神,我还是抱拳恭敬道:“家师确是定居那一带,但不知是否是前辈口中所指之人……”

那妇人眼皮一翻,冷冷道:“怎么?你还有别的师父吗?”

这话说的着实有些阴阳怪气,与她先前教训儿子的正直做派大相径庭,不过念着所谓高人常容易有古怪脾气的定律,我当下也不以为意,只老实答道:“晚辈驽钝,承蒙家师不弃,所授本领已是学不过来,怎还敢一心二用。”

“那便是了。”许是念在我始终有礼的份上,她的脸色缓了一些,勾唇露了点笑意道:“你虽然火候差上许多,但招式身法却是和你师父一个路数的,难道你以为我连这一点也会看走眼不成?”

“晚辈不敢……”我躬了躬腰,继续抱拳,试探着问道:“既然前辈认得这些,莫非……与家师乃是旧识?”

问是这么问,但心里并不是就真这样想——若当初不知道师父的秘密,或者还会以为有此可能性,但既然知道了师父是在躲避师公,那自然是绝不会呼朋喝友的将隐居之地到处告知的,而这些年来从未有过什么人上山来探望师父,也印证了这一点。

所以只是想问上一问,然后视她的答案真伪,好做些判断猜测。

“也算不得认识,不过是一面之缘而已。”这人倒是不曾欺我,语气虽是阴阳怪气的傲慢,回答却似乎很实在:“那还是数年前,我途经华山不小心错过了宿点,当夜露宿野外,岂料巧遇了一名高手,我见她与我年岁相当,难得起了惺惺相惜的结交之心,谁知她竟不给面子,推说急要下山拒了我一片盛情,真乃是可忍孰不可忍,我俩几句不合,动将起手来,一场酣战,居然百余回不分胜负,如今想来真是痛快,哈哈哈!”

似是回忆到妙处,她说着说着,竟抚掌大笑起来,我表面上洗耳恭听,心里却陷入沉吟不决中,这些话听来不像谎言,可师父很少下山,更遑论连夜下山,若说记得真有这么一次,那便是……

仿佛为了印证我的猜测般,那妇人笑完,又接着道:“可惜后来战到正酣,她却开口叫停,说什么自己弟子病了等药救命,不能耽搁太久,约我改日再战,我念她爱惜弟子也算性情中人,便同意了,谁知道……”说到这里,她又冷了容颜,用那寒人的目光盯着我阴恻恻道:“谁知道之后,我连等了她几日,却再不见她踪迹!小丫头你说,你这师父,是不是有些言而无信啊?”

她既说到这个地步,此言已证实绝无虚假,我长躬到地,诚心诚意道:“前辈所言无误,实不相瞒,晚辈正是当时师父口中的那名弟子,那时候我病情沉重,家师购得药来,又连守了我好几日,才见好转,可能是如此才错过约定之期,望前辈体谅,莫错怪了师父才好。”

我这边诚恳相求,她却拐杖往地上一戳,冷哼道:“体谅不体谅多说无益,她临战退缩已是事实,之后我也曾想将这无信之徒寻出来,无奈西岳太大,终是徒劳,反成了一桩心结,没想到天网恢恢,数年后倒遇上了她徒弟,我不知道她藏在哪里,你却该知道吧?”

“前辈想待怎样?”不便回答,只得反口相问。

“还用说么?我要你引我去,让你师父实践当年之约,好好的比一场,这不过分吧?”

“在前辈而言,是合情合理……”我垂下视线,不卑不亢道:“但身为弟子,未经师父同意,岂可擅自泄露她老人家的隐居之所?还望前辈见谅。”

听我这么答复,她就又桀桀冷笑起来,一双凤目中射出几分阴寒,低声细语了一句:“事到如今,岂容得了你选择?”话语未落,那杖头往地上一划,霎时激起数块小石子,箭一般风驰电掣直朝这边射了来!

闻得熟悉的尖锐破空声,自己怎敢怠慢,只是这次她存心袭击,来势汹汹比之前还疾,虽然早有防备,但却已躲闪不及,唯有咬牙奋起抵抗,我运功与臂左阻右拒,好不容易将飞石挡个干净,双手正觉得隐隐作痛,余光却瞥见一个影子倏忽鬼魅般欺近,已伸出五指要来擒人,心中就是一抖,需知从石子飞来到我悉数挡去,其实不过瞬息,明明瞬息前对手还在几丈之外,突然就无声无息近在咫尺,不由得人不惊愕失色,再要反应已是为时过晚,只是下意识一挡,顿觉手腕一紧,脉门被扣,当时就没有力气。

这般转瞬即败,虽然莫可奈何,却也算意料之中,毕竟能和师父走上百招而不分伯仲的人,从一开始我就没有敌得过她的信心,出手抵抗,只是不得不为尔。

我败的冷静,她擒的容易,原本事情发展至此全无波澜,可就在这时,突然斜刺里传来一声大吼:“你这臭婆娘!放开三儿姑娘!”惊觉回头,只见吴六赤手空拳,抡圆了胳膊就朝这边冲了过来。

我知道虽然乡民散去许多,但还是有一些在留意这边情况的,其中就有随我同来的三人,只是没想到关键时刻此人竟大胆如斯,想要阻止已是不行,他还未扑到眼前,稍远处刚才被训到矮了半截沉默不语的男子猛就来了精神,喝到:“敢对我娘出言不逊!”迎上去就是一脚,把那吴六蹬到了一边。

吴六虽倒,但看得出没受什么伤,那男子被训之后明显手下留情不少,孰料自吴六身后又闪出一人,举了不知哪儿来的扁担,口中高喊:“狂徒闪开!休碰我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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