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的泥土已经看不出原本的色彩,死去人们的表情让清酌看了胃中一阵翻搅。
她弯下腰狠狠地咳嗽,在睁眼的一瞬却正好看到了脚下某具尸体瞪大的眼睛。惊了一跳往后一退背撞上了什么,清酌忍不住低呼一声,手臂此时忽然被拽住了——
曲蘖顺势扯了她过来,扳了她的脸:“你给我冷静一点!!!”
清酌愣了愣,半晌才回了个“嗯。”
“把刀收好。”曲蘖紧了紧她的手,示意她放松。
清酌点了点头,尽量不去看地上的人们,却听曲蘖道:“看着这些人。”
收刀的动作一顿,清酌怀疑自己听错了,胃几乎在同时又抽了一下,疑惑的望向曲蘖,曲蘖却并不看她:“快把刀收好,然后,看着这些人。”她的表情带点凝重,清酌也只好收起疑问,照她说的做。
——她心里仍然有些发毛。但因为有曲蘖陪着,所以也没之前那么严重。并非是曲蘖给人觉得可靠的缘故,俗语有句“法不责众”,同一个道理罢了。责任分摊开来,罪恶感与不适也分了一半给另一人,此外,即使有什么后果,还有人跟自己一样。
清酌不明白曲蘖的用意,但曲蘖此刻的表情却并没有显示她会在这时解释给她听。她也只好把疑惑吞在肚子里。
时间慢慢的逝去,因为很难熬,清酌不知道过了多久。两个世界的时间似乎并不同步,此刻不是黑夜,而是亮堂堂的白天——大晚上的集市也不会出现这么多人。
日头似乎比刚才有些往西斜了,似乎也没有。从体力看,应该连半个时辰都没过。
清酌心中低低叹了口气,扯过一张一旁摊位看上去比较干净的凳子坐了,顺便也给曲蘖扯了一张,曲蘖没客气直接坐下来,眼睛仍是朝向人群。
周身都是尸体,清酌很是不适,看着曲蘖的架势也不好说什么,只好把注意力放在别的上面。
良久。复良久。直到太阳西沉,月亮升得老高。
入夜后站在死人堆里的感觉极坏。风有些冷。清酌原本的困意因了这风这环境也早没了。忍不住搓了搓手臂,道:“你到底想干嘛?”
“我只是忽然想起了一件事。要等这件事验证的话,还是需要点时间的。”
“都快子时了,还要多少时间?”清酌扯了扯嘴角,看天上月亮的高度,马上就是第二天了。
然而很快。
她就明白过来曲蘖为什么一直都是沉默而紧张等待的表情。也明白了因为注意力没法集中,所以她忽略掉的是什么。
身上的血迹骤然消弭——
她们站在空旷的集市里,刚开始的时候还摔了一下,因为凳子突然不见了。眼前的一切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一点痕迹也没留下。
这只是一个寻常的,入夜后的集市。没有商人,也没有行人。摊主还没来摆摊,又怎么会有凳子。
——新的一天。岂非不是意味着新的开始?
☆、十五、禹庙
风有点冷。□的肌肤在夜风里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并非同步的时间。不单单是时辰,还有日期。
明明是仲夏,已有了入秋的感觉。事实上,集市上的人们穿着,也的确不是夏日的装扮。
这里大约仍是飞廉,或者说,仍是相柳城。
与飞廉人早睡的习惯相似,四周已无灯火。
惨白的月光洒在地面,与此相对应的,是跌坐在地上的清酌同样惨白的脸。
轻轻呼出一口气,曲蘖揉了揉眉心,伸手拉起了清酌。她对此隐隐已有心理准备,但清酌显然被吓了一跳:“回魂了。大晚上的,你的脸色也怪吓人的。”
“啊?哦……”清酌应声,站起来被风一吹打了个寒战,只觉得全身发冷。若是别些的事,倒不至于成这样,只可惜到现在发生的事情,样样戳中她死穴。
曲蘖伸手在她面前竖了三指:“阿酌,看这个,这是几?”
“去!”没好气的扯开曲蘖的手,清酌嗔道:“我脑子清醒得很!”
“我懂你的意思。”曲蘖摇摇头,道:“我只是想问,你困么?”
“……你不困么?!”辰时起床一直清醒到子时,之后到了这边时间大概是未时,从未时又一直清醒到子时——虽然的确也有任务这样过,但单只说困的话,能不困么——清酌看她神色,知道她大概对现下的情况也猜出个一二,等到子时——或者其实她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只是为了要一个确切的结果,但是,问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