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口无凭,申大人,证据呢?”陈彤反唇相讥。
“证据?”申北斗冷笑道,“你只是漏算了一个人罢了,曾经跟你一同作恶的仆人被你推下井中一直未得超生,他生前恐你卸磨杀驴,当年给你和梅香送信时,偷偷扣下一封藏于一本书中,前些天晚上他已将藏书之地告诉了我,今日且给你读上一读?”申北斗自怀中掏出一封信来,“还有,你大概不知道,你杀死王员外时用的那把短刀是出自刘铁匠之手,刘铁匠的短刀虽然看似一样,但他会在一个很不起眼的位置上刻上买主的名字,这只是他的一个爱好罢了——”申北斗大笑道:“可笑的是,你父子二人还将此刀作为鲁花和药材行老板行凶的证据,也许你想问我怎么知道?刘铁匠不是前几年就死了吗?但是他是横死,游荡了几年还没去投胎,你想不想见他?”
陈彤猛然跌落在座位上,他面色灰败,他机关算尽却不想申北斗黄雀在后,陈彤定定神,不屑笑道:“申大人,你我怕是等不到那一日了,以下官这种品阶,大人要定下官的罪,也要报到刑部再说,何况今日鲁花就现世了——”未成残响,就见国师忽然睁目,长声道:“午时三刻到——”
噌一声响,陈彤的人头飞上了天,不屑依旧挂在面上,在半空中打了几个转,滴溜溜落在地上,众乡绅惊声尖叫,你退我搡,忙不迭地往外奔去,在一片慌乱之中,就见申北斗拿着玉碗接了一碗陈彤的血,朗声道:“鲁花,若你听的到,就还豫州一个朗朗晴空!今日,申北斗为你伸冤了!凶手伏诛,你可安心散去?”
骤然,风云突变,豫州城在眨眼之间像是被笼罩在了黑暗中,电闪雷鸣,瓢泼大雨一倾而下,而场内的铁棺中发出了嘶嘶的声音,国师翻身而起,大喊道:“摆阵!”小道士们纷纷四散而开,开九阳阵,一时间之间金铃声大作,伴着响雷,交织成异样紧张的气氛。
在这席卷一切的黑暗中,申北斗掏出了帕子,仔仔细细地擦着南斗面上的血迹,道:“你也是的,怎么就没躲开呢。”
“哪想那么多,这会子要是升棺,一准怨气大,你先避一阵子,好么?”南斗忽然握住申北斗的手,“这砍了陈彤的事,皇上一准会追究,你先悄悄回京探探风向,我在前门胡同有个姓柴的熟人,你可先住到他那里,若是皇上为难你,你就跑吧……我在扬州还置了间院子,旁边就是个道观,有事还能照应着,地址也在柴大哥那里——”
“我怎么听你这话像吩咐临终遗言似的。”
“这鬼神的事哪说得准……”还未待南斗说完话,就听国师道:“南先生,请!”四周陡然架起一个缠着黑绸子的棚子,国师道:“请南先生入帐!”南斗望定申北斗,紧紧地握了一下他的手,竟然没说一句话,就大踏步地走向了帐子,申北斗张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又徒劳,他不禁有些郁闷,撇下自己大义赴死,竟然连句遗言都没有!
“你大爷的……”申北斗忍不住在背后骂了一声,然后慢吞吞向国师准备好的木棺走去,吞金丹,睡棺材,一群人手忙脚乱地上盖子,叮叮当当镶进许多木戳子,申北斗躺在里头,他清楚地感到自己被在了一个坑里,很多人手忙脚乱地填着土,似乎盖的比较薄,还听得到外面诵经的声音。
申北斗将铜管靠鼻孔,呼吸也不是很困难,他惬意地躺着,想到平了鲁花的怨气之后,自己也算了了一桩心事,到时候带着南斗云游四方,挑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隐居下来,你挑水来我织布,织布?!不行,这事应该是南斗来干,想象着身材颀长的南斗窝在织布机前,申北斗不禁笑出声来,正笑着,却听到棺材中盘着的管子里发出一阵阵流水的声音,申北斗立即回过神来,这是放血呢!侧耳细听,竟然还有泊泊之声……被骗了!申北斗抬脚踢着棺材盖,这就是头熊,也不至于能放血放得如此响亮,这哪是人血啊!这分明是水渠子吧!这老头答应的自己好好的,到头来竟然还是要害南斗的性命!申北斗一边踢一边骂:“你这杀千刀的死老头子,你连我一块弄死得了,不然我这辈子都叫你不得好死——”
骂着骂着,申北斗忽然泪流满面。
十五岁相见至今,十三年寒暑,他分明还这么年轻,若自己死了,无怨无悔,可是他……在狭小的黑暗的空间中,申北斗第一次低下了他一直高昂着的头颅,朱红的棺材中传出悲声:“国师——求你,不要!”
神坛上,那仙风道骨的国师忽然晃了一下,他感到一阵牙酸……这北斗星君怎么还没假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