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狐狸便停下脚步,等着那人自己跑过来。
“胡、胡先生。”来人喘着大气:“我是凌府的人,小少爷,叫您回去!”
“怎么了?又病了么?”小狐狸很惊讶,这不应该啊。
“不是不是!”那人头摇得拨浪鼓一样:“小少爷说,要请先生留在府里,万一病了好有个照应,月银都好商量!”
“这个……”小狐狸摇了摇头:“承蒙小少爷看得起,但在下久居山林,当不起这份厚待的。麻烦兄弟回一声,小少爷的心意我领了,下回下山来会再来看的,不要太费心了。”
那人见他不同意,便有些急,伸手扯住他袖子就要拉着走:“胡先生,先和我回去嘛!小少爷交代了定要将你带回去的!”
小狐狸便不高兴了,说了不去,怎么还这般麻烦,硬要纠缠?扔下一句“家中有事,恕无法奉陪”便拂开他的手,转身加快步子,掐个行云诀,一会儿便走远了。
凌府的那个下人只觉得手里一空,一步没追上,转眼人就没了,惊得拍着大腿高呼:“高人!果然是高人啊!”
小少爷听说人没带回来,只撅了下嘴,并不责怪什么,转头对徐老二道:“一次不成还有下次嘛,你着人多注意些,不然下次我亲自去请,好让人家看见诚意。”
徐老二显得比小少爷更遗憾:“不用费那些事,我都打听好了,胡大夫每次下山固定就走这几片地方,明年冬天定还会从这儿过的。”
“什么?明年!”小少爷大惊:“一年才下来一次么?平日里都见不着?”
“是啊。”徐老二说:“这附近都问过了,胡大夫只有冬天才下来看诊,其它时候都在山上的。小少爷你可仔细着自己,再病了可没有胡大夫了。”
“可是,就算不看诊,其它时候便不下来么?出山只有一条道,进进出出总能见着吧。”
徐老二摸摸头:“这个……还真没人见过,都说胡大夫是隐居山中的高人呢,这个,山人自有妙计?”
小少爷皱起眉头,拉着他把胡先生有关的事情都细细问了个清楚,挥手让他出去,一个人呆在坐在书房里思量起来。
小少爷可不比山民老实淳朴,心里弯弯绕绕多了去,细细一想便觉得很有问题:
多年来从未有进山者偶然遇见此人,足以说明他所住的地方在人迹未达的更深处。这一片大山绵延不绝,几乎有两个郡那么广,即便是经验老道的猎人也轻易不敢孤身深入。胡先生一个人要如何在深山过活且不论,就看他每日看完诊便要“回去”,第二日再来,此间路程怕是话本里来去无踪的高手侠士也做不到如此轻巧。
再者虽说是山野之人,可一人住在山上,一年只下来一回换少许吃食,未免太匪夷所思。就算是个勤快人,自己种田织布打猎,想必也过得艰难,可胡大夫明摆着衣着考究指嫩如葱,怎么看也不是个惯常做事的人啊。
这可有意思了。小少爷指节在桌面上轻轻叩动,忽然灵光一闪,唤道:“桃香儿!”
“在呢。”桃香儿端着暖盅推门进来,把枣茶放在桌上:“少爷叫我有事?”
“嗯,我问你,前天晚上胡先生歇在家里,可有送干净的衣物去给人家换?”
桃香儿眨了眨眼,叫起来:“哎呀!没有呢!料子顶好的衣裳都是按少爷身量做的,府里可没有备别的衣服,天气冷,胡先生又没有沐浴,竟是给疏忽了呢!这可怠慢了!”
小少爷笑了:“无妨,下次注意些便是。下去吧。”
他若没记错,胡先生第二日可是从里到外都换了一套呢。
顺着这么一想,刚醒来时瞧见的那团动来动去的毛绒物必然也不是自己眼花的错觉了。
胡先生。
还是……
狐先生?
莫不是来报恩的狐仙?小少爷把过往的十几年都细细回想了一遭,实在想不起和狐狸打过什么交道,实际上他自小体弱,被宠养在深宅极少出门,竟是连一件善事都没得机会做的。
那就是父辈甚至祖上的恩情?小少爷想了又想,还是觉得不对,人家每年都来,只是刚好碰上罢了,却不是专程为自己的。
小少爷有点不高兴。端起枣茶喝一口,托腮趴在书案上盘算道:不管怎样,定是要将这人找着,不能再叫他跑了!
开春雪化过后,小少爷突发奇想,招了一大帮人,分头跟着老猎人上山去要找胡先生,大费周折咋咋呼呼闹腾了半个月,连胡先生一个脚印都没找见。小少爷倒显得不怎么失望似的,笑眯眯点头打了赏。
忙起来日子过得飞快,这一年小少爷过得前所未有的顺畅,头不疼眼不昏不生病,个子也长了两寸多,城里的米粮和酒楼生意还压了大哥的铺子一头,简直不能更舒心。眼见着天又凉了,年关将至,小少爷就开始悄悄布置要把胡先生给留下来。
小狐狸在山上对小少爷的花花心思一无所知,每日睡觉修炼采药发呆外也无他事,偶尔想起年初的时候那些好东西便忍不住口水长流,暗自祈祷那家的小少爷千万活长些,好每年都去吃一回。虽然修为耗得不少,但勤快些便可补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