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窗那条缝里灌进来的风,怒吼一般混合着《joe》飞扬跋扈的小提琴音乐,让人觉得真个车厢都在振颤。有时候疯狂的事情来得很突然,或者很随意。等你发现的时候,你已经置身其中了。童瑀此刻坐在陈晨,这个只见过两次的尚不知道是敌是友的女人的车里,飞驰在她不认识的街道上。耳朵里除了呼啸的风声,就只剩下了《joe》。
她很享受这样的事情。因为嘈杂令她无法思考更多的事情。
童瑀系上了安全带,嘴角浮起一丝有意思的笑意:“兜风去吧。”
陈晨会心一笑,车子在方向盘的控制下很快走上了三环路,然后拐到成都的绕城高速上。前大灯明晃晃的照射在路面上,是一条黄色的双实线,通向一个永没有静止的心灵的循环。
一道闪电划破天穹。亮紫色的闪电,带着不可抗拒一样的扭曲形状,出现在绕城高速上面空无一物的天际。没有月亮,没有星星,只有看不见的风吹着面目扭曲的云朵,呼啦啦的逃走了。两旁的松柏颤颤巍巍的样子,在狂风中左摇右摆,更远处的芙蓉树,那大大的叶片根本无力招架这暴雨前的狂风,纷纷反转着颠覆着……
雷声从远处响来,雨点滴滴嗒嗒的就打在车顶上,车窗上,引擎盖上。像极了一场突然到来的摇滚舞会。车内陈美重复着她的曲子,不知疲倦。
陈晨保持车速在100km/h,然后从储藏盒里抽出了一瓶红酒,示意童瑀打开。童瑀接过来,从里面寻到了一个开塞器。是一个做成酒瓶样子的开塞器,很好用,几下就拔开了瓶塞。然后童瑀扬脖喝掉了一大口。干洌醇厚的液体混合着她深深的负疚和矛盾,滑进了胸腔。
那一刻,她觉得很绝望。
她想,要是这个时候,和这个只见过两次的陌生女人死在空无一人的绕城高速上,会不会有人伤心。残破的车厢内,有两个不相干的人的尸体,和一地混合着鲜血的红酒。这红酒和血液一个颜色,如果不去舔舐,是没有人知道的。
血液会干涸成咖啡色,红酒会挥发掉。都不是曾经的模样了。
递给陈晨的时候,童瑀相信自己是笑着的。只是笑,全部的笑。眼角眉梢却是铺天盖地的悲伤。可是陈晨接过来并没有喝酒,而是微笑着看着她,一个字也不曾说。
雨越来越大,视野越来越模糊,雨刮器越来越不起作用。找了个出口,陈晨把车驶进了市区。一片橘黄色路灯的照射下,是童瑀半醉的脸。她微微含笑的眼睛,盯向不知道何处。陈晨把车停在了一个空地上,拉上了手刹。
雨刮器还在孜孜不倦的工作着,发出有节奏的声音。童瑀盯着车窗上的雨滴,它们太着急太密集,以至于令外面的世界都扭曲和颤抖。她伸出手抚摸着车窗上水帘的痕迹,看见了自己映在车窗上的样子。
外面的闪电雷鸣不停歇。已经很久没有下过这么大的雨了,这个城市需要一点疯狂的刺激来解放那些面目模糊的灵魂和身体。《joe》不知道什么时候停止了,车厢内只听得见雨刮器的咔哒声音。童瑀侧头,看见陈晨略带沉重的看着自己的脸。但是她的嘴角是有笑意的,充满了yù_wàng的笑意。
童瑀侧回头,又喝了一口红酒。她拎起瓶子看商标,法文,大致看得出来是产自波尔多地区的。好酒。像鲜血一样的红色,像鲜血一样的浓烈,像鲜血一样的危险。
“喜欢它?”陈晨问,“我也喜欢这样的酒,藏得久了,有一股子腐烂的味道,但是很迷人。”
“你从哪里搞来的?”童瑀见到产地后又看见了生产时间是1990年,这是一瓶藏了18年的酒。好似一个18岁的年轻人,散发着挡不住的诱惑气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