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嫘的心里可谓五味杂陈。
盼了等了这麽多年,真见到面後,她的心念怎麽动摇了?
忽然,舍不得。
寻寻觅觅千年,为了最初与唯一的主子,她几乎上穷碧落下黄泉的追逐与被追逐著,千年来不变的愿望即是回到主子身旁,替主子完成千年前的大梦。
说是大梦,其实不真切,她甚至不记得那场惊天地泣鬼神,足以撼动天地的大战;自有知觉以来,深深烙印在脑海中的,是那张痛失挚爱的容颜,凄美的教人心疼。
或许就是那种不时鼓胀在胸口,满溢却无处纾解的情绪让她明白他的苦,酸酸涩涩,总委屈著自己去成全别人。
最後,竟连贪恋多年的清风都可以任由他去。
她的主子啊……这麽傻又这麽温柔的一个人,为了所爱伤痕累累的人……
朱嫘指尖往下,顺泛著银辉的发下滑至仍闭著眼的人手边,悄悄搭上他平摊的掌心。
明明,她应该高兴的,为什麽会如此难以割舍?
明明,她应该毫不恋栈的,为什麽却左右摇摆著心意?
玉指在白皙的掌心上细细划著,用无声刻出最深沉的思念与她真正的名字,在这一刻,她忽然发现自己没有勇气当面告诉他,那段曾经属於他和他的回忆。
那个人太自私。自私地夺走她主子的一颦一笑,自私地将他主子囚锁在辗转反侧到无法抽身的痛苦过往,自私地,将他主子的心一并带了走……
或许她没有心,但她不是毫无感情,她还明白所谓的「情意」是什麽。
当她看见倨傲的客栈掌柜,委下身段,好声好气哄著自家妻子时,她知道那是他只为她展现的铁骨柔情。
当她看见英姿焕发的内掌柜,边嘟哝抱怨却不打算抽回手,绯红著张脸任由丈夫牢牢握住时,她懂那是她只在他面前表露的小女儿家羞怯之情。
那两人情意绵绵,从小细节就可以看出他们有多珍爱彼此,那是不言而喻,深深放在心底的疼惜、呵护与包容,一份不容动摇及否定的真情。
──可那人呢?他对她的主子,又抱持著什麽样的心意?
他们,曾共饮一壶酒,吟风弄月。
他们,曾拥抱彼此,贪婪汲取对方体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