弋痕夕心中酸酸涩涩地说不出什么感觉,山鬼谣此前曾说在阳天殿“放个铺盖就成”,他只当对方是开玩笑,想不到真如他所言。山鬼谣无疑是出色的镇殿使,然而在他心中,只怕从未对阳天殿有过什么归属情感,他的心始终与鸾天殿同气连枝,与自己,还有老师在一块儿。

弋痕夕又想,自己心中何尝不是这样思量,总觉得大谣只不过在外供职,终归仍算作鸾天殿的人,因而他房内物品陈设一概如原样,自己每日更是替他悉心打扫,不染一尘。

山鬼谣见他怔怔地凝视自己,手脚一动不动,也不知在想什么,便出声道,“让我瞧瞧你的伤。”

弋痕夕甫一躺平就觉得浑身骨头都像要散架了,莫说是伸手解衣,连抬一抬手指亦是不能,只得道,“伤在胸口。”

山鬼谣也不含糊,三下五除二便解开了他的衣衫,露出白玉似的胸膛,但见右胸口处有一个铜钱大小的暗紫色斑点,隐隐还有气雾升腾。山鬼谣皱眉道,“你中了假叶的‘零煞’。”

“是我不小心,你就别……别笑话我了。”

山鬼谣将他衣衫重新拢好,盖上薄被,道,“我与你的元炁五行相克,不能直接为你疗伤,我先去拿祛零毒的药过来。”

他匆匆推门出去,不多时便回返,手中端了个托盘,盘子上搁着一只素净的白瓷瓶,一把茶壶和一只小茶杯。他用脚将椅子勾至床边,大马金刀地在弋痕夕跟前坐下,从药瓶中取出一颗指甲大的药丸,兑了水,喂弋痕夕服了。

山鬼谣又道,“我已派人去暤天殿请钟葵老师过来了,她医术高明,只消经她妙手,你的伤很快能好。”

弋痕夕半靠在床头,长睫微颤,低低地喘气,听了山鬼谣难得的安慰之词,不禁睁开眼来,向对方微微一笑。他重伤后脸上血色不足,但眉眼间秀雅不减,一笑之下更是风致隽然,宛如清泉拂柳,绿萼藏雪。

山鬼谣默不作声地陪坐在一旁,满心都是失而复得的庆幸,双目专注地盯着弋痕夕,一刻也舍不得移开,此时此刻只想拥他入怀。

弋痕夕见他坐着不挪窝了,便问道,“你不去管事儿了?”

山鬼谣道,“等一会儿。”

“那招‘太虚鬼影’,是你新悟出来的侠岚术么?”

“嗯。”

“什么时候悟出来的?”

“就在刚才。”

弋痕夕没有再细细问下去,这让山鬼谣松了口气。侠岚术的领悟在于一个“失”字,愈是高深艰难的术法,愈只能在绝境中研习参悟。方才几乎以为失去一切的心惊胆寒和绝望,他实在不知如何向弋痕夕述说。

“对了大谣,你怎么知道我遇上麻烦了?”

山鬼谣嘴角微扬,“你以为,就你会给人贴元炁帖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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