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个人也该想到了,我和芳的关系,自然是不一般。否则,若我真的是误打误撞进来的,就算再爱管闲事,如今早该知趣地走了。
可是我的芳会被他带走,从新去过她厌恶的生活,还要嫁给魏俊之,我又岂能坐视不理——要不我谢雨霏天天喊着胸怀天下,到头来却连自己心爱的人都保护不了,日后想起来岂不是自己都要抽自己个嘴巴!
“回老伯,晚辈已经说过了,”硬撑也要撑下去,“茶客,不过也算个常客。”
“芳儿,她是什么人?”他竟板起脸朝向她,“你要如实回答,是不是,那个戏子……”
看到有两汪晶莹从她的眼中呼之欲出,她却紧咬嘴唇,一言不发。
“正是,正是区区在下,”我这回大概该把礼行得大一点了——“前辈明鉴。”
“果然是戏子,如此恬不知耻,”老人的脸色看上去更加阴沉,“老夫做事一向先礼后兵,请你老实交代,你对我女儿做了什么——坦白交代,等到了公堂,或许老夫还会念你认错,绕过你的性命——”
——侮辱我?
我谢雨霏是常恨自家不能埋骨沙场。死何足惜,却用这种话来威胁我,这是对我的侮辱吗?
“抱歉,先生,”我觉得我有必要改个称呼了,“在下不明白您的意思。令媛与在下,琴茶之交而已,彼此间清白如水,不知先生,所问何意?”
“你休要想装糊涂,”老人终于愤怒了,“来人,老夫不听你狡辩,现在就给你找个证据!”
一个婆子应声而入——戏看多了,我能不知道下面要发生什么才怪!
两行清泪明晰地写在她俊雅的脸庞,那晶莹里辉映着淡淡的惊恐与忧惧:我的芳,从小受着那么传统的教育,又是全然清白,对她用这种侮辱,还不如杀了她——
“慢着,”我于是一把挡开那婆子的手。自小习过武艺,那婆子竟痛德低叫了一声——
“不要动她,我可以证明她的清白。”
——是时候了,芳,你早晚都要接受的。
我爱你,但是我们是注定不能在一起的。
如今,为了你的清白,我,愿意。
月白的长衫在瞬间滑落,这是我第一次,如此直视着自己的身体。
其实我和她们完全一样,晶莹而白皙,修长而秀美。作为武末泥,我常常把自己当做一员武将,在舞台上纵横驰骋,可今天才发现原来,我也是这般无瑕。
她错愕地睁大了眼睛,就任由那两线不绝的清泪湿透了前襟。菁菁在一旁低声抽噎,却更加不敢做声,而我,平淡而坦然地笑了。
“你……”老先生已经气得浑身都在发抖,“你、你无耻……”
“抱歉先生,在下有六尺半,”我就那么自在地牵着嘴角,弯□去缓缓地拾起袍子穿好,“这样够了吗?”
满老先生咬牙切齿,她却只在呜咽。
冲过去抱住她,任她的清泪,也将我洇湿。
她似乎想要推开我,我没有放开。她稍微用了些力,却最终紧紧地,贴进了我的怀中……
【水云】
面对着爹爹连篇累牍的圣贤之言与声色俱厉的责备,我无话可说,也只有,一言不发。
这对我来说简直不啻于一个世界的毁灭:从此以后,我将重新回到那个我很厌恶,却委实属于我的世界,原来一个人在命运的面前依旧如此渺小,正如包不住烈火的纸,负隅顽抗与希图改变的结果,都将归于消亡。
膝头已经跪到麻木,以后,还有更多这样的日子在等待着我。我选择沉默,也只有沉默。我不可以顶撞我的父亲,却更不能屈服——
雨霏,你在哪里——
我晓得他是会来的,一定。
他依旧是那样清秀,那样俊逸,那样挥洒自如,可是当他终于和爹爹开始针锋相对时我又开始后悔:他不应该出现的。
泪落满衫,爹和哥哥不一样。他更刻板、更方正,完全是像雕像一样的道德典范。我做出这样悖礼的事本就是我的错、是我辱没满家的门楣,受惩罚是我罪有应得,我又有什么理由,牵扯他与我一起受难!
可是、可是——可是他依旧那样犀利,他不了解爹——爹认准的事情,解释是没有用的。他最好的办法,就是迅速离开,今后永不相见。
给他眼色,却似乎被他忽略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