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们自欺欺人的谎言,我的眼睛和镜子里的映像并没有欺骗我,只不过他们坚持不懈地给我们如出一辙的装扮,日复一日地强调我和姐姐是一样的,一样的……我也就自我催眠般深信不疑。事实上就算我再怎么样穿上和止怡一模一样的裙子,扮作分毫不差的乖巧,甚至样样做得比她更好,他们也不会像爱止怡一样爱我,永远不会。
裙子和蝴蝶结发卡被我践踏得面目全非,止怡也被我出格的行径吓得不轻。然而到了最后,我还是在止怡的眼泪中换上了她身上的那套裙子。她怕爸妈因为我弄坏了衣服和发饰而责罚我,所以把过错都揽在自己身上,虽然大人们都心知肚明是怎么回事,但是他们不会忍心违背她的好意和善良,只会在她不注意的时候用冷冷的眼神扫视我。看吧,我就是这么坏,而她却总是那样的好。
我后来一直试图回想,那一天我是怎么过来的,隔得太久远,许多片段在记忆里只余下空白,我闹了没有?他们有没有教训我?后来我又是怎样再度溜出门的?我只记得我穿着重新变得崭新而服帖的花裙子,头上绑着止怡为我绑得一丝不乱的公主头在校园里逛荡。我想过要走,离开那个不属于自己的地方,永远不要再见到他们。可是我不知道该往哪儿走。平日里我最爱溜出去胡闹,可是等到玩累了,我会想要回家。现在什么都没了,妈妈不是我的,爸爸不爱我,我就像无处可栖的动物,没有一个地方可以收留我。
等到我发现自己已经走得太远时,天已黑了下来,周围没有了跑来跑去的小伙伴,寂静黑暗中只剩下了我一个人,我哭了。在家里,在他们面前,在这一路上我都忍住了眼泪,可是这时我哭得全身颤抖,说不清是怕黑,还是害怕我所不知道的未来。
那是我第一次遇见纪廷,他误打误撞地闯入我的困局,蹲在我的身边,明明比我大不了多少却扮作一脸的老成。他说:“妹妹,你为什么会哭……我陪着你,什么都不用害怕。”
即使那时我不过八岁,我也知道他是哄我的。很早我就善于看透人们的谎言。我不认识他,他又怎么可能一直陪着我?何况他在黑暗中强自镇定的样子,明明看起来比我更害怕。
然而我没有拆穿他。也许我愿意相信他的话。因为那时我已经没有别的可以相信了。
他像个傻瓜一样陪我在黑暗里蹲了许久,直到夜风将我的泪痕绷在了脸颊上。回去前,我骗他说我叫“顾止怡”。因为怕黑而躲在角落里流泪,那是止怡才会做的事。我是顾止安,坏女孩很少哭泣。
回去后,我蒙着被子睡了一觉,假装忘掉了这天发生的所有事。第二天早上,在楼下我又一次遇见了纪廷,他惊喜地叫我“止怡”,我骂他“笨蛋”。
后来,止怡好奇地问起了这段原由,我告诉她这只是我捉弄一个新来的家伙的恶作剧。
后来的后来,纪廷不止一次在我和止怡面前提起过这段“错认”的囧事,止怡没有否认。她微笑地看着她的“纪廷哥哥”,时不时心虚地瞄我一眼,骗人的伎俩她并不擅长,好在纪廷深信不疑。那时我就知道止怡喜欢他,而我呢,我想我应该依然什么都不在乎,像以前一样。
十一岁,我六年级了。这时我有一个新的“发现”。每当我做错事,或者捅了娄子,惹得爸爸大发雷霆的时候,往往才是他最在意我的时候。他有时会把我单独留在家里,狠狠地训斥我一个下午。他骂我顽劣,骂我不听话,气得面红脖子粗,在屋子里踱来踱去。我一声不吭,冥顽不灵,心头上却燃烧着小小的、喜悦的火焰。这时他不会想到止怡,嘴里虽责难,但眼睛里只看到我。三年的时间让我慢慢地接受了汪帆对我的冷淡是不可能改变的现实。她不是我妈妈,我不怪她。可是爸爸还是我的爸爸,他出轨了,所以才有了我,或许这对不起他的妻子,但他一定爱过我生母,哪怕只是很短的一段时间,这样他说不定也会爱我,哪怕只是一秒,这是我最自私的愿望。
期末结束前,我又一次被揪到教导主任办公室,原因是我狠狠地揍了欺负止怡的隔壁班女生。教导主任要求我写书面检查并且深刻地检讨,等待家长把我领回去。我等着爸爸一边骂我,一边把我领回家,一直等到老师们都下了班。纪廷经过办公室,看见了我和频频看表的主任,又折了回来。他告诉主任,我爸恐怕不会来了,他在来办公楼的途中看到他们夫妇俩带着止怡上医务室,止怡的手臂大概在隔壁班女生的推搡中被蹭破了皮。这才是要紧的事,我想,他们自然顾不上觍着脸来领另一个不争气的孩子。
在附中和附小里上学的多半是这所大学里教师们的儿女,教导主任当然也知道经贸系的顾维桢,他了解了情况,也没有过多地为难我,让我念了一遍检讨书,就把我放回了家。明知道他们一定会陪着止怡在医务室观察好一阵子,可是走出办公楼时,我依然有些期待看到我爸怒气冲冲的身影。
纪廷不远不近地走在我的身旁,我假装没有看到他。他搬到这里也快三年了,这三年里他没少在我眼前出现,不是和他爸妈一块到我家做客,就是和止怡结伴进进出出,说他和顾家往来密切也不算过分。不过一如往常,我似乎很少被包括在顾家的范围之内。有时我能感觉到他试图改善我们之间的关系,一开始居然还想要加入我和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