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挂着塞西尔家族徽记的三辆马车行驶在王都的街道上,在为首的马车中,女巫吉普莉打开了窗户上的盖板,带着一丝好奇,但又保持着谨慎地打量着这座城市。
她在贫穷落后的南境地区出生长大,直到认识“大姐头”琥珀之前,她的整个世界都是由小镇中黑暗肮脏的阴沟角落、低矮破旧的贫民街巷以及腐臭难闻的垃圾堆组成的,但就如绝大部分安苏人那样,她也有机会听到和这座伟大王都有关的故事——从偶尔路过的吟游诗人,夸夸其谈的冒险者,狡猾警惕的商人口中,她勾勒过这座城市想象中的模样,她想象过那高大雄伟的城墙,富丽堂皇的教堂,气派不凡的贵族府邸,以及国王陛下所居住的、那座贴满了银箔的“白银堡”。
在那些作为骗子和女巫混迹于阴沟陋巷里的日子里,她知道凭自己的地位和能力是不可能造访王都的,不要说造访王都,她甚至只要敢踏进大一点的城市就有可能会被领主抓住并遭到鞭笞,但命运有时候就是这么奇妙——这句话她总是习惯在戴着兜帽和占卜套牌的时候用来忽悠那些冒险者,但这时候她很想说给自己——在奇妙的命运安排下,她成了一个体面的人,一个效忠于大贵族的人,而这座以往仅仅存在于想象中的王都,此刻就在她的眼前。
它确实如吟游诗人和冒险者们说的那样,雄伟而壮丽。
但却处处显露出陈旧和肮脏。
吉普莉皱着眉,看到王都街道的两旁遍布污秽,高大的城墙里面也不乏破旧的贫民街巷,这一路走来,她照样看到了衣衫褴褛的贫民和被士兵驱赶的“贱民”,她觉得自己对于王都的美好想象一点点崩塌了。
这确实是一座壮美的古老都城,从底蕴和规模上,它无愧于安苏之首,但吉普莉发现自己在街道两旁弯腰致敬即可。
在王都,规矩自然是比边境那些荒蛮之地要多的。
出身于十字街,晋升为二级奥术师的桑提斯是这个街区“最有出息的孩子”,他的法师等级也是生活在这个区域的人迄今为止能达到的最高成就,在从前,即便桑提斯在法师学会中混的再怎么不如意,再怎么受排挤,他回到街区的时候也是带着骄傲的,可是现在,看到那些在街道两旁深深低下头去的街坊邻居,他心中却只有一阵阵的烦闷。
这里毫无变化,就跟他离开的时候一模一样。
去年的十字街是这样,十年前的十字街也是这样,一百年前的十字街还是这样!
但在塞西尔领,一年的时光足以立起一座城,足以让一群不认字的孩子学会写自己和父母家人的名字,足以把那些来自刚铎废土的怪物打回去两次!
桑提斯烦闷地想着,然后突然看到街巷角落有一个小女孩正呆呆地看着这边。
那个小女孩穿着整洁但陈旧的衣裙,衣裙上只有一个补丁,她梳着两条整齐的马尾辫,脸蛋在冷风中冻得发红,两手则抱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布袋子。
她似乎是刚刚从某个街角里走出来的,以至于没来得及对贵族马车弯腰行礼,而是有点反应不过来地看着这边。
桑提斯愣了一下,随后出声喊道:“佩佩!”
然而那小女孩在他开口之前就已经突然跑开,似乎并没有听到他接下来的话。
“那是谁?”坐在对面的吉普莉好奇地问道。
“我的妹妹,”桑提斯语气有些奇怪,“她为什么要跑?”
小女孩飞快地跑过了街道,跑到一座看上去比周围建筑物要略新一点的房子前,匆匆忙忙地推门跑了进去,一个穿着旧棉衣和旧围裙,正在屋子中央研磨草药的中年女人听到动静抬起头来,惊讶地看着自己的小女儿:“佩佩?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把草药交给维恩先生了么?”
随后她就看到了小女孩手里的布袋子,眉头不由得皱起来,但在她开口训斥之前,小女孩已经因紧张而结结巴巴地开口了:“妈……妈妈!外面来了三辆很大的马车!是贵族的!马车上挂着……挂着徽记,就跟哥哥上次寄信回来时,在信纸上画的一样!”
中年女人怔了一下,突然手一抖,研磨草药用的木槌便掉在地上。
她顾不得捡,马上便站起身来,盯着小女儿的眼睛:“你看清楚了?真的是那个徽记?剑和犁的徽记?”
小女孩抓着手里的布袋子,有些紧张和害怕:“看清楚了……”
“那是塞西尔家族的徽记……是塞西尔公爵派来的人……你看到马车上还有别的东西么?车夫帽子或者衣服上夹着告死菊吗?驾车的马身上挂着带有白色花瓣的布条吗?”
小女孩似乎是被自己的母亲吓住了,紧张地一下子说不出话来,而通往里屋的门则在此时打开,这个家的男主人听到动静走了出来:“怎么了?我听到外面很吵。”
“亲爱的,塞西尔公爵的人,来了三辆马车……”这个家的女主人用力绞着手,“桑提斯会不会出事了?我早跟他说过,黑暗山脉是个很危险的地方,让他千万小心,他却总是在信里说……”
“冷静下来,”中年男人说道,“桑提斯只是个二级的奥术师,公爵不可能派三辆马车来通知……”
就在这时,一阵敲门声突然传来。
男人和女人几乎立刻便绷直身体,他们呼吸都停了一瞬间,并紧盯着家门的方向,而站在离门最近位置的小女孩则差点跳了起来。
敲门声还在响,小女孩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