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闷声和着盆里的一团苞谷面,一张脸儿比锅底还要黑,宝珠紧紧贴着王氏坐着,抿嘴儿不吱声,陈铁贵站在灶房门口连声叹气。
按说,爹娘这矛盾也不是啥大事,明儿是冬至,按照当地风俗“冬至大如年”,分了家的弟兄们还是要回爹娘家一块吃个饺子,去年冬至跟前儿,陈铁贵一家正跟陈刘氏闹完分家,一来两边都气不顺,二来也忙着起新屋,张罗新家,也就没上陈家去。到了今年冬至,她娘的意思不如就顺了去年,也别上陈家去了,仍然在自己屋里头过,因此提前一天就准备着第二天的吃食。
陈铁贵的意思是今年一定要回一趟陈家,不管陈刘氏做法得体不得体,自家首先要尽了本分,两口子因为这事儿生了几句口角。
陈铁贵见王氏有些仄仄地,知道媳妇心里实在不情愿,可还是板着脸儿又重复着自己的想法,“一年就这么一回,咱们北边儿最重冬至节,去年赶着盖房没回去,旁人也不能说个啥,今年无论如何也得回一趟,省的外头人再说三道四的。”
王氏使劲儿绊了绊盆儿,嘟哝着:“哪次回去,你娘不拉张脸儿?咱们好赖也是分了家的!还要提着礼上赶着陪着笑脸儿受那白眼儿?就说今年过年凤兰给了几斤的事,翻过来翻过去地叨叨,我是不去的,你能受的下你自个儿去!”
陈铁贵眉头一皱,睁圆了眼儿说:“爹前头一直念叨润泽,你跟娘不对付,跟爹也不对付!?”
王氏楞了片刻,轻哼哧了一声,语气弱了几分,“你爹好,分家也没说帮咱多说几句话……”
“胡说!”陈铁贵抬起一只脚狠踹了一下门槛,“爹前头对咱的好全忘了是不?不是爹,咱哪来的那几亩肥田?”
这样大的火气,陈铁贵一年也不见得发上一回,王氏一瞅,门板子都在抖擞,陈铁贵竟然因为自己这么点怨气就发了火,起初还吓得身子抖了抖,不过很快便反应过来,索摔了面盆子,一抬下巴,转过身气势汹汹地嚷嚷,“我嫁到你们家十来年就是成日坐着让你爹娘伺候的?我没起早贪黑地伺候你爹娘?啊!是谁送了我的娃儿?你爹可曾帮着说一句?”
王氏一说起宝云,陈铁贵的语气就软了下去,狠狠锤了锤灶房门,“你要是不通事理,随便你!”转过身就要往外走。
王氏气的抹了两把泪儿,随手拿起桶里的水瓢就往外头砸,听着外头地上传来“彭”地一声儿,紧跟着却又传来一阵砰砰响,王氏细细一听,像是自家大门的声音,估着外头来了客人,可这会儿心里正是烦躁加怒意,哪里有心思见客,索就站在灶房里头竖着耳朵听。
陈铁贵在外头开了门,紧接着外头就传来一句焦急的声儿,“家里头出事了!”
王氏听着那声音倒像是翠芬的,想细细听,又没了声。直觉发生了啥大事,也顾不得前头的矛盾,急急忙忙就往外头跑。
陈铁贵正瞅着灶房,见王氏出来了,极快地说了一句,“收拾收拾回一趟家,家里头估着要出大事了!”
这会儿润生跟积德还在外头玩儿,润泽还没下学,王氏不放心宝珠一个人在家,急忙抱起女儿,跟在陈铁贵后头紧赶慢赶地往陈家赶。
还没到门口,就听着陈家院里头一阵哭闹声儿,隐隐约约听着里头还夹杂着一阵儿叫骂声。王氏心头纳闷不已,加紧了步伐往陈家赶,心说兴许是陈刘氏又惹上了铁山媳妇,多半是自家里头拉扯不清的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