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权眯起眼睛笑了起来,他笑起来的时候眼角边的细纹都跟着皱在了一起,忽尔就让楚渊一愣。
一个军区大院里呆得久了,嚎一嗓子各家人都能扯起喉咙跟着帮腔,当年楚渊穿着小裤衩还在大院里翻墙掏鸟蛋闯祸的时候,杨权没少帮她兜着揽着。别看这姑娘皮得上天,可性子就是讨这些大人们的喜欢,一张嘴灿若桃花,能将院里的叔叔婶婶哄得心里甜滋滋的。
杨权那时候也还算年轻,讨了个老婆但命不好,生病去世了,无儿无女的,就喜欢将楚渊扛在自己的肩头,脚尖轻踮,带着楚渊就飞出了军区大院的笼子,买着小玩具小点心地哄这小公主的开心。
直到楚渊成年,有了自己的想法,迈入军校的那一刻起,她便不再是院子里的女王,她也已经忘了,那个曾经爽朗大笑着将自己扛在肩头的杨叔,竟然已经同自己的父亲一样,鬓角边生出了些许细碎的白霜,眼尾处带着的笑意也刻出了时间的年轮。
“坏丫头,你那些消息,我不要。”
楚渊从杨权的拒绝里回了神,她抬头看了眼杨权,不自在地拿脚尖蹭了蹭脚下的泥水。
雨也没有要停的意思,豆大的雨水打在楚渊的脸上,疼得她有些不舒服,轻轻地抓了抓衣袖,楚渊又看了眼杨权。
杨权挥了挥手,一脸嫌弃:“走走走,咱们各走各道,你要是不把林惊蛰给我,你也别想从我这儿讨到什么好!”
楚渊冲着杨权无奈地扯了扯嘴角,转身欲走时又突然顿了下来:“杨叔。”
杨权依旧含着笑意看着楚渊,等着楚渊接下来的话。
然而这一等,雨顺势下得更急更大了,泼面而来的水帘让楚渊看人有些艰难,她伸手抹了一把自己的脸,随后摇了摇头。
“您有白发了。”
雨声太大,杨权似乎没听见楚渊说了些什么,只是微微掀开的唇角让杨权能感受到楚渊说话时抿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温柔,这让权忽然就愣了一下。他抬头时楚渊已经转身又走进了雨帘之中,与来时的气势汹汹不可一世不一样,一向拉得挺直的脊背似乎弯了一些弧度,短刺刺的碎发不规整地贴在她纤细的脖颈上,湿嗒嗒的军裤包裹着两条笔直的腿。
那个时候,还在楚渊特别小的时候,杨权似乎还记得,楚渊坐在他的脖子上,指点江山一般仗人势碾压了院里的一群小伙伴,大声嚷嚷:“冲啊!”
中二病犯得无药可治的小姑娘,如今已经长大了,站在了自己的对立面。
楚渊的步履很快,三两步便又爬上了自己的车,外套一拉便砸在了水幕之中。里头一件黑色背心浸了雨水,依旧湿漉漉地贴在她的身上。将脸上的水一抹,随后一脑袋砸在了方向盘上,发出一声闷响,将林惊蛰都吓得抬起头来看向了她。
“上了他的鬼子当!”
林惊蛰听得莫名其妙,抬眼看楚渊的时候却发现楚渊坐直了身子,见自己抬头时,她又不要脸不要皮地一头抵在了林惊蛰的肩头。
林惊蛰伸手去勾后排准备好的毛巾,奈何楚队长整个人跟没骨头似的全压在了自己的肩头,她将手都快伸出自身该有的长度了,也没能勾到那块被孤零零遗落在后面的毛巾。
楚渊将手一把拍在了林惊蛰伸出去的手背上,然后扣住了对方的指尖,臭不要脸地将林惊蛰的五指绕进了自己的指缝之间,严丝合缝地与自己的掌心触碰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