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刚搭上门把儿,却听见身后有什么坠地,咚的一声钝响。
林未眠下意识回头,只见杜兰屈膝跪在地上——手隔着大衣摁住上腹,人已然呻|吟出声,额头有黄豆大的汗珠。
作者有话要说:又更晚啦_(:3」∠)_
晚安呀大家。晚安晚安。
第72章
她恨着她的母亲。她希望让她生不如死。
一开始她只是有一点点不舒服,当母亲对父亲说“要不是为了孩子,我早和你散了”的时候。这既让她有一点点的惶恐,仿佛她是个扼杀别人自由的刽子手。但又有一点点的庆幸,仿佛这个家之所以不至于分崩离析,全都是她的功劳。她不啻是家里的定海神针了。
比赛的那天早上,她忘记拿谱子。那谱子原是记得滚瓜烂熟的,不拿也没什么。可她是那种谨小慎微的性格,即使万无一失,也还是希望有个退路在后面做保障。所以她让出租车司机又倒回来。不知为什么大门敞着,起居室里父母也起来了。她路过的时候,听见母亲在里头说:“那不一样,我以为彼此再不能相见了,谁知你还会带我们回国来。现在我与他重逢了,原本的感觉还在。老杜,你是知道我的,我不能欺骗你。以前我连自己一起骗,还不觉得。现在我骗不过我自己,你放了我吧。”
余下长久的沉默,她也半天没出声——其实只过去了半分钟。随即父亲问:“那杜兰怎么办?”
母亲说:“我带。他也有一个女儿,未必能争取得到。他爱兰兰会像爱亲生的孩子一样。”
她坐在门口的石阶上,天地间忽然昏黑一片。她呆坐良久,起身的时候腿脚早已发麻,司机是早让她付了账遣走了。她到那天才知道,成年人的摊牌,原来可以如此平静,她的未来,她的家,可以这么轻易、三言两语就打发掉,像是白色大理石桌面上的污渍,用湿的毛巾帕子一抹,就抹掉了。
她没去参赛,说是手疼。检查却没有问题,骨骼,肌腱,韧带,甚至她练琴练那么狠,却连腱鞘炎都没有。医生就建议她看心理科。重洋之外的同门告诉她,原来的演奏团依旧欢迎她,也许她需要散散心。但此时林赐已经开始殷切地给她介绍心理医生了。林葛二人打得火热,据说因为是初恋,彼此相识时都是少年,中年时旧情复炽,恋情会有种惊人的娇嫩。她跟随他们搬到一幢新屋里去,冷眼旁观,像吃多了隔夜饭,一天天的消化不良。偏看的不是消化科,看的都是挂牌心理医生,医生越看越多,她好像真的发作起厉害的精神病来。她母亲和生人介绍她时,总说:“这孩子精神不大好。”
但是有一天,葛淑贞洋洋喜气盈腮,拉着她的手说:“兰兰,过两天妹妹来了,你可要和人家好好相处呀。”
她心里冷笑,看来姓林那个倒霉鬼和她一样,也要来受这两人辣眼睛的荼毒了。
林未眠来的那天,下着雨,她下车时,她站在窗边往下看,小小的一个,慢吞吞地随她父亲上来了,进屋外边热闹了好一会儿,葛淑贞才来叫她,说:“快出来见见妹妹。”
她开门出来,看见沙发上的那个小女孩子,内心却吃了一惊,她坐在那里,浑身带着怯意,却又很要强,脊背挺得笔直。质地粉粉的,眼珠子像是光润的黑玻璃,一眨一眨千万点水光,周身裹了一件水晶紫的罩衫。见了她,很防备似的,抿着嘴没有叫人。也许是拿不定叫她什么,也许是不乐意叫她。等林赐催了,她才娇怯怯叫了一声:“姐姐好。”
那天她们吃过饭了,葛淑贞要另外做饭,林赐拦着,说吃剩菜就行,孩子懂事,不挑。葛淑贞说那怎么可以,二话不说,撸袖子露绝活,给林未眠做了一盆汤圆。雪白的汤圆皮,包了玫瑰紫的糖馅儿,那种腻腻的玩意儿,她是永远都不要吃的。
但是林未眠仿佛很喜欢,端着一小碗,勺子拿得很有派头,仿若吃得不是简单的汤圆,是地方官进献给皇室公主的贡品,小口吃,想来是太烫了,她的眼圈染上一点微醺的红,好像要哭,但是接下来就学乖了,嘟着嘴吹调羹里的小汤圆,吹凉了,才入口,这回好吃了,慢慢地把半碗汤圆吃完,眼睛更亮,唇色更红,默默地把碗放下,摸着肚子。
葛淑贞笑着问:“小眠,还要么?”她摇头。葛淑贞又说:“阿姨做了好多,现在不吃,明早就坨了。”她犹豫了一会儿,迟疑着说:“那,我再吃几个。”葛淑贞去盛了第二碗汤圆回来,见她怔怔地坐在沙发上,笑着说:“咦,兰兰还在这里?很喜欢妹妹哦?”
她才猛然醒悟,自己在外边待得太久,不够自闭,开朗得不像个精神病了,为了保住人设不崩,慌忙起身逃回房间。然后还想着,那汤圆是外边雪白里边玫紫,而她的人,刚好是反过来的。
本来以为那么小的孩子,还没有定型,就像个汤团,是由环境来搓圆捏扁的。与她又是同病相怜,以后也许真能处成姐妹也未可知。谁知道小小年纪主意大得很,已经有了想念的人了。千千万万遍翻着那簿子。她某日暗地里一翻,里头多是一个清冽少女的身影,多数时候是抓拍,拍照技术很不怎么样。
她拿着其中一张去书房问林赐。
林赐受宠若惊,因她很少主动与他搭话。他破坏了她原来家庭之初,变着法儿对她做尽了讨好的事,也没能勾得她喊一声“林叔叔”,她找他从不喊什么,直接说事。林赐知无不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