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边说一边不断剖着种种杂乱无序的思绪----他苛刻于阿雪,一点机会也吝啬给予,也是没什么大缘故的,他既要救下阿雪,早就存了不忍,见他被人拉走,想及那个被他害死的人,也是这般手无缚鸡之力一命没了,此这便是跟陆照阳一般,只不过同在百口莫言中一人失了性命成了孤魂野鬼,陆照阳却活了下来再也不得回去,更有阿雪这双手切实抓住了自己求,便不能置身事外,做不到平静的事不关己叫他任人拉走,不知死活。
陆照阳带回他,便要他好,好了还不够好,又一遍一遍反过来厌恶他,训斥他,因他弱才致人人瞧不起,是为活该,必须叫他身上的所有不过眼的东西都没了。陆照阳时而冷漠放弃他,时而是恨得咬牙切齿,恨他不长脑子,嘴巴长了也没用。所出脾性不过是其间幻象,见了自己也同样一般不尽如人意,随波逐流,无人指路而他不堪重任。
他因背叛从此再不得信人,下手为强赶人走,说的是轻飘飘再无能从我这得到任何东西,也不过是怕了,直到今日他还不确定,最终想罢了。
他再次跟阿雪道歉,阿雪轻轻摇了摇头,说:“不是的。”
晚上阿雪没有睡着,陆照阳一直拧着眉睡,看上去很不安稳,上次阿雪记得陆照阳做了噩梦眼睛湿了,但他必定不记得了,阿雪躺在他身边,一动也不动,很安静地望着,若他这次做了什么不好的梦哭了,要给他擦擦眼泪,免得早晨不舒服。
阿雪时不时抬头望望他,后来注意到地上有些清凌凌的光,泛着蓝,才知道下雪了。
“陆照阳。”
他本想叫他一声,却不想将人叫醒了,陆照阳问他什么事,“你被子盖好。”
阿雪缩进去,朝他挪了挪位置,说:“又下雪了。”
陆照阳也发现了:“你想看下雪吗?”
他少时爱见第一场初雪,是为含蓄,正好,不会肆虐,四面开门,叫人换了竹帘半遮住,室里烘着地龙,四七个手炉脚炉都叫丫头们备好了,暖得燥热还得准备上一盆冰水里过得水果,如此才算准备齐当了。
如今他翻身下床,只穿了薄衣,将阿雪被子里一裹带到了门口,放在怀前,还道只能开半扇门。
半扇的雪,无风,婉约,比不得从前四方宽朗,他们见得极近,看得见雪粒一点一点十分慢地旋转着从幽静中落在门槛上,再慢慢化了,阿雪找到个口伸出脚去接,陆照阳没说他,过了会叫他别玩了,阿雪果然冷了听话地缩了回去,陆照阳再紧了紧被子,后来阿雪动了动,想要伸手,他觉得陆照阳会冷,害羞地想给他捂捂,陆照阳索性扯了被子,将两个人一起裹起来,阿雪又羞得不敢动了,手和脚规规矩矩的,再没之前要给人捂捂的意图了。
☆、22
东娘子去镇子的路上碰到陆照阳,说起皮猴的事,这皮猴丢了大丑,脸还毁了,这段日子都在家中发脾气,大骂陆照阳,又因其中有东娘子插手,这事便成了皮猴当街衅事,乱了治安,等他脸上止住了血,便被拉倒县衙狠狠判了板子,叫回去好好反省。
乍一受辱,皮猴怎能甘心,心知自个不过是个铁铺小老板,陆照阳好本事,竟还有人帮他,反而临到头自取其辱,如今夜夜不能寐,被这伤折磨得只出气。
“他还将那几个帮他的人一并都赶走了,说来好笑,本是他自己做的孽,还怪别人,说那几个猪脑袋,连月钱也不曾结,还在上工呢,就叫人滚蛋,十足侮辱人。我虽不大明白,可也看得出那几个是皮猴的心腹,往日没少跟着一块作孽,那日更是卖力,如今也算是自食其果了。只是待那皮猴养好了伤,也没几个心腹手下能使唤了。”
陆照阳听下来明白了几分,“还有一个,李壮。”
“你是说他他的品性不像是和皮猴走到一块去的人,他自来孝顺,由他阿娘拉扯大,虽然贫苦,但是为人勤恳能干,一心侍奉家中老母,便是他的妻子也是自小一块青梅竹马,感情甚笃,虽未能有继承家业的孩子,但也不影响,这些品性拿出来,这皮猴哪一样是沾得上的?”
陆照阳笑笑并未多说,“东娘子,此事若没你帮忙,恐怕还有得磨,多谢。”
“这有什么,那日亲眼见着,皮猴手段歹毒,我自个也看不过去眼,自然是要给他一个教训好给陆小郎出个气,因此便送了点礼,板子重了些,没个十天半个月,哪能好全?你到别觉得欠了我人情放不下,人啊哪能不欠下一两件事呢?此举也能叫你们清静清静,免得又被寻晦气,而县长又能博得个好名头,述职好歹有句话说,如此来何乐而不为呢?”
陆照阳颔首:“多谢。”
东娘子问:“他近日可大好了?”
“好得差不多了,早几天就能下床走路,精神也不错。”陆照阳想起那日看了一晚上的雪,他到有些心事,思绪出神,阿雪坐自己怀里,轻如羽毛,一动也不敢动,时间长了到叫人忘了怀里还有这么个人在,他自己也抱得称手,随后阿雪歪倒脖子,一下子惊醒了,又睁大眼睛看,但不长,还是差点睡过去,如此几次,陆照阳都来不及继续想那些心事,只看着他下次又是怎么惊醒,第二日人有些恹恹的,是没睡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