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尝君失笑:“我在秦国时遭到猜忌,是我门客舍生,为我盗来白狐皮,献于芈八子,方得活命,如今在魏,我却是再没有那般门客还能为我舍生了。”
他说着,连连摇头。
魏王道:“老先生入魏之后,先王待老先生不薄,尊为相国,然老先生却似乎一心只为自己,当年您在秦国,是否也是因为同样的理由,而被秦王猜忌的呢?”
孟尝君道:“那是被......一人诬陷.....”
魏王道:“后来归齐,也是被....一人诬陷?”
孟尝君说不出话来。
魏王道:“秦有一人,齐有一人,看来本王要作魏国的这一人了。”
“听说老先生在魏国时,却在打探郑国遗迹,言辞之中,多有提及姬寤生。”
魏王向前俯身,眼睛微眯:“老先生......您可打探出什么了?三年前,那道鸣空的刀声......与您不脱干系吧?”
孟尝君的半张脸孔此时陷入黑暗之中。
信陵君眯起眼睛,警惕起来。
魏王背对着阳光,影子倒映在孟尝君的身上:“白窟浮图,只有魏王才知道如何发动,老先生四下打探这一卷古典,究竟是芒卯是秦的内应,还是老先生.....心不在魏呢?”
孟尝君的眼睛动了动,在黑暗中显得阴森起来。
“老夫不为秦,也不为齐,更不为魏。”
孟尝君忽然咧嘴:“老夫只为自己。”
信陵君道:“上不忠君,下不誉名,不恤公道,无有通义,朋党比周,环主图私!这就是老先生的为官之道么!仁义二字,早已喂了狗么?”
魏王忽然笑了起来:“老先生藏得可真深。”
孟尝君:“但是华阳之败,老夫是真心举荐芒卯。”
魏王点了点头:“我相信,因为魏国在当时战败,对您并没有什么好处。”
孟尝君:“芒卯之事,老夫抱歉。”
魏王:“说了不必,老先生不必过于自责,因为老先生自己的目的,恐怕也无法达到了,您如今还有什么遗言吗?”
宫门外,无数甲士武卒把这里团团围住,而其中更有隐隐约约的一股股盖世气息。
孟尝君嘴角的弧度咧的更大了。
“魏王既有白窟浮图,为何还屡次放任白起叩击大梁?老夫不解!”
魏王道:“白窟浮图可调动天下八十八条江河川水,大梁周围的水网不是白设的,白起试探三番,必然料定我魏国无此宝物,若不以身饲虎,如何引虎入钩?”
孟尝君大笑起来:“好!年轻有为,气意极高!”
但他紧跟着又道:“然而白起乃当世名将,天下无双,最善奇谋,王上此计,未必能真正引他入钩。”
“可惜,白窟浮图不能得了,世神鬼鼎也拿不到了.......至于那莲刀......王上,好自安稳,要知道,魏国,恐怕时日不多了。“
紧跟着,他身上忽然腾起一片片的青色火焰。
孟尝君的脸孔陷入深邃的黑暗之中。
青色的庐山火下,同时灼烧起来的,是幽冥的烈焰!
幽冥起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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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孟尝君之养士也,不恤智愚,不择臧否,盗其君之禄,以立私党,张虚誉,上以侮其君,下以蠹其民,是奸人之雄也,乌足尚哉!”
——司马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