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尔耕冒着秋雨淋淋回到了家中时,雨终于停了下来,树上还残留着雨水。
他收拾了几件衣物,看着柳氏陪着孩子们在庭院里跑来跑去,柳氏害怕幼子摔倒,像只老母鸡一样护在幼子的身侧,次子忽然摇动了小树,一阵哗啦啦的落雨之声,引起了阵阵的惊呼、欢笑和打闹。
长子端坐在阁楼里研磨,眼神无神,思绪不知已经飘到了何方。
田尔耕看着这一幕,脸上挂着满足的笑容,他抬头看着灰蒙蒙的天空,将衣服背在身上,对着柳氏大声的喊道:“夫人,我这几天不回家吃饭了。”
柳氏身形为之一顿,匆匆踩着庭院里的青石砖,跑到了田尔耕的身边,声音有些颤抖的问道:“官人,真的要做到这种程度吗?”
“是。”田尔耕满脸笑意的擦了擦柳氏额头的汗珠和落雨,笑着说道:“有人动手了,用在校场的点将台上,声音不是很大,但是迅速传遍了整个点将台,传令兵将田尔耕的话,迅速的传到了各营,整个校场在小声喧嚣后,变得平静。
“白浮泉爆炸,我们的手足,同为锦衣卫缇骑,死于非命,死的不明不白。时至今日,所有尸首的脑袋依旧找不到,想来是被人拿走做了酒杯。”
“十二家灭门,一百七十二条人命,连襁褓里的孩子,六个月不到的孩子,死了两个。”
“某,意不平。”
田尔耕突然青筋爆抖一拳打向了天空,愤怒的喊道:“君辱臣死!”
“君辱臣死!”
“君辱臣死!”
山呼海喝,是他们这种时常面圣的缇骑们的必备的技能,号子声由凌乱慢慢的整齐,最后变成了一股冲天的杀意,如同暴雷一样的呼喝声,带着这股杀意,传向了京师五城的角角落落。
五城兵马司在早上的时候,就接到了万岁爷的圣旨,三日闭城,彻查昨夜灭门惨案,五城兵马司也没有造反的勇气,将大门一关,不管谁来活动,都装作是那埋在沙子里的鸵鸟,就四个字,不闻不问。
锦衣卫的力士手持巨斧短铳和东厂的番子手持腰剑和手铳,就顶着五城兵马司的驸马都督的脑门上,但凡是有开城门的命令,力士和番子保证手中的短、手铳让他们的脑袋开花。
震天的呼喝声之后,缇骑如同疯了一样冲出了西江米巷时,而张维贤也骑着高头大马在巡铺之间巡逻着。
城中的巡铺都归了大明的金吾卫,张维贤对这件事无比上心,这巡铺的火夫,没有额外的军饷,但是只要是公权力,都有营生的机会。
比如这对金吾卫负责的密谕之事,就是一件美差,时常在万岁面前刷脸,维持简在帝心。
从龙之功不能吃一辈子,需要时不时的在万岁爷面前露露脸,沟通下感情的同时,立一些不大不小的功劳,就能保证他们国公府的日子平平静静的过下去。
而且最重要的是,这是五军都督府再次越过兵部做事的一个契机!
自从于谦担任大明兵部尚书,并且在也先攻打京师,力挽狂澜之后,五军都督府唯一越过兵部尚书办的一件差事,张维贤当然极为上心。
“父亲,叔叔伯伯都在传,万岁对外戚不公,我们此时为万岁办差,是不是有投献的嫌疑?”张维贤的长子张之极小心的问道。
张维贤挠了挠头,自己怎么就生了这么个混球儿子?
他用力一脚把张之极踹翻在了地上,看了一眼刚刚弱冠之年的孙子张世泽说道:“世泽给你父亲解释下,什么是世泽。”
张维贤非常头疼他的儿子,他们张家历经二百年的风风雨雨,巍然不动。
当年移宫案的时候,魏忠贤客氏李选侍的姘头,可是张维贤从李选侍手中,夺过了天启皇帝朱由校,并且亲自抬着轿撵,将天启皇帝抬上了皇位。这就和魏忠贤结下了梁子,而且是不死不休的地步,可是魏忠贤还是不能把张维贤如何。
在朱由检登基的时候,打开午门的是张嫣的懿旨,张维贤起身来,走下了三阶月台,迎面走到了张维贤的面前,扶住了要下跪的张维贤,笑着说道:“叔…英国公是为了缇骑出营之事而来?张国公安心,完全是因为此事建奴参与其中,又涉及到了内外勾结,所以才会如此兴师动众。”
“见过万岁,见过懿安皇后。”张维贤虽然被扶着,还是行了礼。
张嫣示意王承恩看座看茶,倒是没怎么避讳,也坐在了案几旁,身正不怕影子斜,她当初从龙立信王为太子,张维贤可是她最主要的助力。
“张国公上次进宫还是督办魏忠贤一案吧,朕记得登基时候,皇极殿恩赏,也是给了张国公入宫信牌,可在辰时到申时随时入宫,倒是国公许久未来,朕这心里老是挂念着。”朱由检笑着接过了王承恩端过来的茶,放在了张维贤面前。
朱由检十岁的时候,他那个一月皇帝的父亲朱常洛,就在红丸案中一命呜呼,这七年来,张维贤这个国公,承担的就是叔叔的职责,而且当时谁也不知道会出现兄终弟及的戏码,所以张维贤在教导朱由检的时候,也是尽了本分,打骂十分随意。
叔侄之情,在他朱由检登基的那一刻,就变成了纯粹的君臣关系,这一点朱由检非常清楚,但是在心里亲近,那是免不了的。
皇帝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
“犬子参与到了构陷田尔耕一事,老臣今天是进宫卖着老脸求情的。”张维贤是个粗人,也不会那么多的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