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日热闹的的东宫,此时此刻冷清很多,自从北方大胜,平南王被封为晋王之后,几乎再无人来太子府了。
之前一直跟在太子屁股后面跑的六部官员也是,太子派人去请,他们就推脱有事,或得病或不在家.......
明眼人都看得出,这次太子是要完了,如果只是李星洲有如神助般得胜或许还不足以奠定胜局,但皇上却加了晋亲王,如果不是有易储之心,这样加封,简直就是逼人内斗。
皇上自然没那么蠢,所以意思大家都懂,只怕等晋亲王从北方回来之时,太子好日子也到头了,六部官员依附太子是为自己牟利,如今见势不妙,无力回天,自然不会等死,个个想的都是如何与太子断绝来往。
这种变化太子显然是料不到的,方先生已经被他气走了。
所以当众人突然叛离之时,太子已经大发脾气好几天,又是大骂下人,又是摔东西,没人敢上前搭话,还打死了一个侍女,尸体抬出去的时候府中没人敢说话。
.......
烈日之下,府中气氛死寂,来往人行色匆匆,低头不敢高声语,一个下人在殿外犹豫许久之后,还是颤抖的敲开了房门。
此时太子神情衰落,整个人没了之前的神采。
“出去,给吾滚出去!”太子开口。
下人吓得噗通一声跪下,“殿下!小人不是故意的,实在外面有人求见,已经等两个多时辰了,赶也赶不走,小人.......小人这才来问。”
“让他滚!”
“是,小人这就去赶他走!”下人匆匆忙忙的的起来,连滚带爬退了出去。
太子无神的坐了在那,自斟自饮。
.......
杨洪昭一身素服等在东宫门外,还要避开耳目,手在微微颤抖。
走出这一步,他很难,但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他进京那天,众多民众夹道骂他国贼,从南正门,直到午门,一路上的口水足以把他淹死,他挺过来了。
之后很多文人名士,聚集东华门情愿,说他作战不利,祸国殃民,实乃国贼,要皇上严惩不贷。
那时他开始有些害怕了,本来路上他想过很多,觉得此战失利,他却有责任,但不至于丢性命,他规划是对的,顶多不过因谨慎而有延误,出问题的环节在于童冠和杨虎,两人贪得无厌,纵兵抢掠才导致燕山府百姓激愤群起反抗,然后连锁反应,招致后面一系列失败。
可如今这些书生这么一闹,此事就不是看他有没有错的事了,如果闹得太过严重,即便他没错,皇上为稳定人心,说不定也不得不杀他。
景国不杀文官,可杀起武人来从不手下留情,前武德使朱越的惨剧不过就在两三年前,还历历在目。
即便如此,他还是稳住了,老老实实在朝堂认罪,然后被暂时革职在家,等候御史台发落,之所以如此,他心中还有事放不下,他还可以撑下去。
那就是儿子的死活。
郭药师说他死了,可杨洪昭不信,被辽军围困,那也有可能是......是投降了吗,只要投降了,辽人说不定不会杀他。
越是想起那些,他又开始老泪纵横,为什么自己当初要教儿子精忠报国,教他将门之后,宁死不降云云的话,他从小就这么做的,此时.......
可他还不死心,他要等,没有人攻入燕山府,证明杨建业死的那天,他都不信。
所以他能面对朝臣众口一致的口诛笔伐而默不作声,面对文人百姓的怒骂装作听不见,任由别人去说,甚至外面有些人说起北方战事,骂他也就罢了,还骂到他儿子身上。
很多人在河边或是六楼茶肆,悠然自得一本正经说杨建业有勇无谋,死也是活该自找之类的话,又引经据典以来类比。
他咬牙切齿依旧忍住,因为如果那时与人起冲突说不定会给言官口实.....
(题外话,可能有人会觉得奇怪,这样小事杨洪昭身为曾经大员要害怕吗?举个例子,北宋时期狄青官至枢密使,两府宰辅之一,一品大员。可只因他武人出身,言官们群起攻击他:他家黑狗长了个角,是邪兆!
仁宗皇帝百般呵护没办法,甚至亲自去求当时的通中书门下平章事文彦博,结果还是没用。最终他只得将狄青荣罢出京,立下赫赫功劳的一代名将,在惊惧中病死外地。古人是不讲科学的,言官要弄死人,特别是武人,任何微笑失误都会成为致命的理由,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说的就是那种感觉。)
但没过多久,随北方晋王大胜消息而来的,还有令他绝望的消息.......新军破辽国之后解救了数百景军俘虏,还找到游骑将军杨建业的首级。
消息一到,顿时如晴天霹雳,他失神一般在在院子里站了一下午,无数念头在脑中纷纷扰扰,搅做一团,最后嚎啕大哭.......
从此之后,他再无牵挂,如同行尸走肉。
每日呆呆出门到河边酒楼听人们的谩骂讥讽,传唤入朝听昔日同僚搬动是非的无端指责。
慢慢的,他那颗为国为民建功立业炽热之心,也和儿子一起死在了燕山府战场上。
杨洪昭不似从前了,他开始放声大笑,也不再谨慎隐忍,出去见那些躺在河边,坐在酒楼茶肆,闲极无聊,根本不懂什么叫沙场,却夸夸其谈胡言乱语,颠倒是非的人,他破口大骂,厉声斥责,甚至不惜动手,又默默记下他们的名字,住处。
对朝堂上的无端指责,他开始大声回击,高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