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川这么一嚷嚷,周围的人开始七嘴八舌,几个穿着朴素,明显带着知识分子气息的技术员更是走出人群,声援彭川,痛斥岑师傅不能因为生产环节出了问题就找各种理由推脱责任。
岑师傅这边也不示弱,早有四五个同车间的工人聚在庄师傅身边,大骂彭川不是东西,连累整个车间受批评。
眼看双方吵得不可开交,也不知是谁突然喊了一句:“你们不是想找人评理嘛,今天刚到厂的大学生不是正在那桌吃饭,数据什么的咱们搞不明白,找他们看看总该能搞懂吧。”
此话一出彭川和岑师傅同时楞了一下,但还没等他们开口围在两人跟前的支持者们就先叫上了:
“对,让新来的大学生看看。”
“没错,找他们评评理。”
说完一群人就涌进食堂,而此时的彭川和庄师傅已经来不及发表各自的意见,随着人群就一起进了食堂。
庄建业只是起初看了一会儿就转头吃饭了。
一万多人的大厂,怎么可能像厂报那样说得歌舞升平,人人奋进,工作生活中的小矛盾不但有,而且数不胜数,类似的纠纷不说多如牛毛吧,但也是随处可见。
对此庄建业早就见怪不怪了,没办法,上辈子见得太多,根本都懒得看。
可他懒得看,跟他同桌的毕业生却一个个连饭都顾不上吃,那好奇的模样就跟见了外星人似的,有两个更是把饭丢到桌上,让身旁的人照看下,直接就奔了过去看热闹。
结果刚过去没多久又都急匆匆跑回来跟桌上翘首以待的几人说:“他们来找咱们评理来了,怎么办?”
此话一出,包括庄建业在内的几个吃饭的毕业生都有些懵,找他们评理?评什么?
然而还没等他们问清情况,人群就涌过来,然后呼啦一下就把他们几个人给围了,随后以餐桌为中心自动分成两拨,隔着餐桌就开始互喷。
本来还想看热闹的几个毕业生,突然成了热闹的中心,如此转变一下子把几人给吓傻了,毕竟只是刚分到永宏厂的新人,哪见过这场面,学校也没教过呀。
于是只能在双方的互喷中愣愣的不知所措。
只有还算镇定的庄建业从双方的互喷中听出个事情的大概。
原来六分厂铸造车间接到厂里任务,为空军生产铆钉,用于歼六战斗机的日常维护消耗。
本来这类生产任务对永宏厂来说是小事一桩,结果没想到等铆钉交付后,空军一检测发现永宏厂的铆钉不合格率超过规定2个百分点,未达到空军的质量检测要求,被悉数退回。
消息反馈给永宏厂,厂长书记震怒,当即严查各分厂情况,结果发现是六分厂铸造车间的铆钉生产不合格,导致整体不合格率超标。
于是二话不说,直接对六分厂铸造车间进行严肃处理,整个车间被全厂通报批评不说,车间主任和支部书记还要向厂党委作深刻检讨,主管关键生产环节的工段长被调职降级。
而岑师傅便是那个被调职降级的工段长,他为了能更好的控制不合格率,舍着老脸找到计算站做资料整理的彭川做了个抽样检验方案。
结果没想到事情砸就砸在这上面,彭川的方案不但没起什么作用,成本还出奇的高。
更气人的是,厂里的通报批评根本没彭川啥事儿,因为当时岑师傅着急,私下找的彭川,一切表面上的东西,都是他们车间大包大揽拿去。
要是出了成绩,他们车间自然好处全拿;相反要是出了问题,自然黑锅全背。
结果好处没看到,黑锅却背了个实诚,岑师傅当然不甘心,就去找彭川要个说法,哪成想前些日子彭川回老家,结果刚回来就被岑师傅给堵个正着。
而彭川呢,是上一年毕业的中专生,只不过因为某些原因分配上遇到了些问题,至今只能在厂计算站挂个职。
本来还想着该怎么把自己的分配落实下来,庄师傅就找上门,彭川当即就答应了,想着好好表现,把分配的事情给办了,哪成想却惹来一身骚,眼看分配的事又要耽搁,也是气得七窍生烟。
偏生两人性格都很倔,自然是说不上两句就吵起来,结果就成现在这样。
“这位同志,你是新来的大学生,你看看这个,这组数我算得到底对不对!”
就在庄建业东一榔头,西一棒子总算是把来龙去脉搞明白之时,彭川已经拿着一叠稿子递给一名发愣的毕业生,那名毕业生下意识的接了过去,等拿到手里才反应过来,自己接的可能是块烫手的山芋。
因为两边的人在他接过稿纸的那一刻,就把目光汇聚到他的身上,搞得那名毕业生一阵惊慌,翻都没翻就递给身边的人:“我是学金相的,不懂数理,小王你是高材生,你帮着看看。”
叫小王的毕业生心里那个骂呀,你学金相的不懂,我这个学机械的就懂了?于是有样学样,传给了下一个。
下一个一看你们前两个都不敢接,我凭什么接?于是继续传,就这么传来传去,最终传到庄建业手里。
别人不想做这个出头鸟,庄建业怎么可能去做?没办法里面的矛盾太复杂,他一个新入厂的还不想这么早就得罪人,于是就有样学样就想着往下传去,结果发现他就是最后一个,想传已经没人接盘了。
p的,被套牢了。
正想着该怎么办时,一旁看了一遍“击鼓传花”的岑师傅终于不耐烦了,直接嚷道:“怎么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