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面上争论的是两位学生在事故中的是非问题,实际是两所学院在争个高下,对于这点,姚教授心底一清二楚。
九有学院与阿尔法学院之间的龃龉,姚教授知道,他不聋。
郑清与瑟普拉诺谁是谁非,是否防卫过当,是否违反校规,姚教授也知道,他不瞎。
原本他并不打算把这件事弄的沸沸扬扬,全校皆知。更不想在玄黄木开花结果的关键时刻揭开学校内部矛盾这个盖子,把局面搅的更乱。
但昨天与黄花狸聊天时,它那句‘那是你们学校自己的事情,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一时提醒了姚院长。
是啊,不论郑清还是瑟普拉诺,部落鱼人还是马人部落,不论九有亦或者阿尔法,这些事情都是第一大学的事情,他们之间的矛盾都在时刻影响着第一大学的稳定。虽说还未达到‘攘外必先安内’的程度,但如果不能在妖魔可能来临的袭击之前将这些矛盾消弭,那么将来的情况可能会更加糟糕。
易教授不止一次在教授联席会议上警告,这一次妖魔袭击对第一大学而言异常凶险。所以学校才会不计代价召回大量新世界的猎队,作为战力补充。
然而就算召回上百支猎队,易教授的占卜结果仍旧没有什么变化,这已经让许多人心底泛起了嘀咕。直到昨天夜里,听到黄花狸隐晦的提醒之后,姚教授才蓦然醒悟,这一次巫师与妖魔大战最大的风险点是不是来自于校内。
就像一个占卜师最忌讳测算自身福祸,出身第一大学的占卜师们也很难对学校的前途了如指掌。往常,第一大学都是一力降十会,用自身强大的实力压制一切不服。
类似九有与阿尔法之间的矛盾、鱼人部落的骚乱等等这些小事,每隔一两年,学生们总会闹腾一阵子,教授们早已习惯,只等着他们都闹累了,然后再打扫卫生。
但万一今年学校里这些骚乱不是学生们主动爆发的呢?万一这些骚乱背后有更深沉的幕后力量在推动呢?甚至更远一点,万一去年沉默返潮提前也是它们的先手呢?
想到学校里那些砍不完理不清的黑手,姚教授的眼神愈发晦涩。
防微杜渐。
他的脑海中回旋着这四个字——恰好,借着这个机会,趁学校还有余力收拾这些小兔崽子的时候,把这个火药桶点燃,让所有不安分的家伙都蹦跶出来。
然后挑一只跳的最欢的兔子,拎着它的耳朵,剥了它的皮,警告那些不安分的家伙。
至于剥皮的理由,第一大学管理自己内部事务还需要什么理由?如果一定要找一个,那就说那只兔子受了伤寒,要隔离治疗。
当姚教授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的时候,会议讨论的方向已经不知偏到什么地方去了,在座的各只兔子发言踊跃且热烈。
“……就算他是学校的公费生?”
“他们两个都是学校公费生!而且,就算是公费生又如何?第一大学历史上并非没有被开除的公费生!”
“他拿过梅林勋章!这是整个学校的荣誉……更不要提今年的魔杖,把他列入了大阿卡纳‘世界’,你们有谁拥有过这样的头衔吗?”
“‘魔杖’的评价难道比学校学生们的安全更重要吗?你们都忘了二十年前的杜泽姆了吗?当初阿尔法学院能够做到的事情,九有学院做不到?”
听到这样的反诘,九有学院一方的气势一时被压了下去。
杜泽姆是谁?场上许多年轻巫师对这个名字都非常陌生,但看着提问者那义正言辞的神色,看着己方老巫师一脸难看的模样,所有人都不会在这个时候冒头说什么蠢话。
许多人心底已经默认这肯定又牵扯到学校里的某件丑闻了。很可惜在场并无贝塔镇邮报或者第一大学校报的记者同学,所以得到这么大的彩蛋颇有种锦衣夜行的感觉。
紧接着,来自丹哈格的那位老巫师,又提出了一个令人棘手的话题:“这次代表高等法院来参会,院里的‘预防第一大学学生违法犯罪办公室’与‘危险符箓管理办公室’的人都给我发了一份文件。”
“贵校去年冬狩时候,有一位同学因为滥用爆炸符的问题,面临我院相关调查,情节严重可能涉及在校起诉……当时这位同学被学校要求去丹哈格说明相关情况。”
“这事儿怎么后来没影儿了?”
会议桌前一片安静。
阿尔法学院一方等待对手回答这个问题。而九有一方则有些麻爪。一方面,九有这边的代表们并不是都清楚那件事,所以无从答起;另一方面,涉及巫师法院与第一大学的事情,向来都很麻烦。
因为巫师法院是独立于巫盟三大机构(巫师议会、月下议会、第一大学)之外的力量,他们以巫师法典为准则,向来不太卖第一大学的面子,而且最喜欢落那些大巫师、大势力的面子来彰显法典的荣耀。
所以听到来自丹哈格的老巫师提出的问题之后,场上一时陷入沉默。
老姚轻声咳嗽了一下,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咳咳,这件事我知道。”
许多人脸上露出了感兴趣的神色。
作为九有学院的院长与第一大学教授联席会议轮值主席,在无名校长与两位副校长都很忙的时候代署理校内日常事务的大巫师,姚教授是在座分量最重的一位巫师。
也恰因此,他不能随便发言。
在事实清楚之前过早发言,是不稳重的表现;发言偏向郑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