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周淮安的本阵抵达江陵城下,所见到的已经是人马鼎沸、厮杀震天、旗帜交错的一片场面;随着不断汇入战场的人马,就像是给这个无数人奋力拼杀的偌大血肉漩涡,增添了在自己坐船上厉声大吼着。
“军副,我们的船正处逆流,可以风势也不足啊。。只怕撞不动敌船啊。。”
负责操船而刚刚扑灭数处飞射而至的火头,被熏满身大汗淋漓面孔灰黑的长水校尉,亦是急切回应道。
“那怕撞不动也可以靠过去接舷啊;”
王重霸毫不犹疑的喝到。
“还请军副三思,莫要轻易犯险啊,我们这可是水军号令的旗头船啊。。”
长水校尉继续面有犹疑的劝说道,
“保重你个鬼头,我们可是战船,对面大多只是输运的漕船啊,这船上的兵械和火器难不成都是摆设。。”
王重霸无比坚定打断他道。
“就算是这船打坏了还可以再换艘新的;但是错过战机让这些官军舟师脱走了,就再没机会挽回了。给我掌好舵全力撞过去,一定要将官船逃脱的给截停下来。。”
“升起突进的旗号来,让所有五百料以上的战船都随我座船行事。。”
随着王重霸坐船上响起沉闷的号角声和红色战旗,这艘缴获自丹徒的硕大江船,在风帆偏斜的努力控扼下,还是在船体咯吱作响和浪涌哗然声中,偏转过了四平八稳的包铁船首;
又在江浪翻滚的冲势偏离下,迎着对面岸边和船上密密麻麻射来的火矢,在挡板和护盾的及列入骤雨的荜拨省中,一点点的蓄势加速起来,而一往无前的坚定冲上去,又像是强行敲开的楔子一般嵌入,那些猬集岸边结阵对战的官船中。
只见水花澎湃激荡四起和沉闷的接连撞击声中,这艘体型最大的水军旗头船,就仗着体量相继撞翻、掀倒了横错挡在路上多艘狭长的蜢艇、门舟;又将一艘横冲出来阻挡,站满弓手和甲兵的蒙冲,给居中碾过而压断、沉没成两截。
最后碾压撞断了官军开始离岸的一艘大斗舰船,一整面数排划桨和拍杆、撞柱之后,才在近在咫尺的位置摇头晃尾的无力停止下来。但这只是一个新的战斗开端而已;
随着太平水军的这艘旗头船,同样也陷入左右官军漕船的挤压之中而一时动弹不得;那些官船上的兵卒也就像是受了莫大的刺激和鼓舞一般的;几乎是不约而同大声呼喝着纷纷跳离和越过一处处的船舷和甲板,如同堆聚的蝼蚁一般尽数向着这处孤岛一般的所在围拢而来。
而在左右持牌的遮护下,依旧难挡被防不胜防的流矢被射中肩头的王重霸,却是禁不住露齿一笑。随即,在烟熏火燎的坐船上就骤然响起了十数团的明亮的火光;瞬间就像是雷霆一般的震响回荡不已,压过了这些聚拢起来的官军舟师声浪。
就在这震响留下的嗡鸣声中,响起了沉闷绵连的号角和密如滚雷的金鼓声。然后就见更多的太平水军战船,争先恐后的撕破了箭雨和烟火笼罩在江上的遮幕,亦是有样学样的接二连三横摆过江面,在顺势冲断进来;
虽然其中只有半数的战船达成了目标,而余下的船只因为角度错误或是中途后力不济,错开了官船所在方位,顺溜飘下远去或是冲到岸边搁浅。
但还是顿然就将这些大多数还未能调转、横伸过来的贯穿、分割开来,又在惯性使然之下给连环式挤压、撞击在一团团,而再也没有多少可以行使的伸展空间来;
然后,从这些太平水军战船上爆发开来的火光和烟火,还有惨烈的呼号和嘶吼声,就像是此起彼伏绽放的红黑色花团,不分彼此的齐齐笼罩在了,这些官军舟师最为密集的所在。
不久之后的岸上,镇定自若的指挥着一阵又一阵官军,阻挡下太平军又一波攻势的刘巨容,也在逃奔而来的部下凄厉告急声中微微变色。
“节上,贼军的火器厉害,江上的襄城舟师已经败不可收了,又有许多贼军正在逐步登岸上来,。”
“右翼的丰山都、飞云都和奉节五营,都要抵挡不住了。还请节上调遣接应和救援啊。。”
“若不能及时挡住这些贼势,只怕本军沿江而上的后路和辎重两台,也要难以维持了。。”
“衙内兵马使何在,”
刘巨容当即喝声道。
“标下在。。”
刘巨容的长子衙内兵马使刘汾,于马前拱手应声道。
“着你率神锐三都,赶往右阵截击贼势。。我再令金州团骑为你掠阵,一定要稳住阵脚。。”
左中右神锐三都,乃是他一手打造出来的精锐部伍,人人皆善用片箭筒射之法;结阵起来攒射得又快又远。当年浙西之乱的贼首王郢,就是被他用片箭亲手射杀而得以名闻天下。
而金州团骑,更是山南七州团练兵马之中,唯一的骑兵部队;也是他一直捏在手中未曾投入战斗的奇兵(预备队)之一。随着刘汾领命投入战斗后的不久,那些右阵攻上岸的贼军声嚣也像是受到压制和遏止一般的,逐渐平息下去。
就连江上船只焚烧的烟雾和浓霭也变得单薄了许多;然而刘巨容此刻巍然不动的面容下,却是愈加沉重的心思。战事打到这一步,又错过了最好的班师时机,已然不是他想要退就能退的了。
哪怕是他用肉眼也能隐约看见,越来越多的贼军旗号出现在了江陵城外,而他手上可以动用的力量却是愈发的枯竭起来。若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