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州(今河南省焦作市)河阳北城中,长相清瘦、发髻泛白、眉眼狭长的河阳节度使诸葛爽,也正在会宴中信手合着拍子,欣赏着廊下歌舞。
只见成群轻纱罗裙,娇艳如花,腰若柔柳的舞姬,正在摇曳着曼妙的身姿,合着带有胡天飞雪意味的器乐燕兴乐,在庭上飞舞的大袖、裙摆和藕臂香肩,早已经将在场大多数宾客、幕僚、军将和部属们,给吸引到额转不开眼珠子了。
而这批舞姬连同乐班一起,就是他这次战胜了魏博韩简之后,所获得后续战利品之一。原本是卢龙李可举赠给韩简的,然后在新任留后乐彦祯成功杀帅夺权之后,又被转送到诸葛爽的手中,作为后续议和的添头之一。
当然了,真正关键的不是这些女乐,而是随着实力大损的魏博镇使者一起到来的,还有来自平卢节度使李可举和成德节度使王景崇的各自代表,他们此时此刻也正在庭宴上分据两端而坐,面不改色或是无动于衷的看着这一幕。
当然了,他们此行前来的目的,也不仅仅是为魏博镇求和站台和撑腰,还有继续拉拢诸葛爽所在的河阳镇,加入到原本号称三足鼎立的河朔连横中区,变成继续对合力抗朝廷的新四角联盟。
毕竟,他们在名义上都归附了长安城里的大齐新朝,也算是站在同一阵营中的存在。可是诸葛爽却是不想这么轻易的答应。虽然他自知以地方寡狭的河阳下辖,三城、五县(后来设置孟州)和怀、卫两州之地,已经差不多力尽了。
但是河阳大军押前的威胁之下时间拖得越久,刚刚易主的魏博镇就越发承受不起;而同样援引为之助力和声势的成德军、卢龙军,同样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如果魏博镇自身内乱不止,露出有机可乘破绽的话,只怕是所谓的昔日盟助就会变成多家分魏的恶狼之一了。但是真要走到这一步,却又不符合诸葛爽的利益了。
在河阳、魏博、成德、卢龙的四角博弈当中,河阳军无疑是最为弱小的那个,也没有足够余力觊觎偌大的魏博故地。一旦魏博不存的话,可定不是得到好处最多的那个,反而是还要与成德、卢龙这两大强镇比邻而居了。
所以他必须在保全下魏博镇这个缓冲的基础上,最大限度的谋取到相应的好处。比如已经控制在手的相州大部,这也是他愿意与之谈判和磋商的最终底线所在。
只是这时候,诸葛爽与他刚刚从长安归来的谋士顾存义,却是在讨论的是另一件事情。
“为何主上要使人联络那太平贼呼。。岂不闻此辈行事,无论是长安还是朝廷方面,都深以为忌讳。。”
把玩着酒杯的顾存义开声问道,
“正因为如此,某才要多出这么一条路子啊。。”
诸葛爽却是深以为然的叹声道。
“如今天下局势混沌不明,朝廷暗弱不堪,而草贼竟有鼎力的气象;故凡手中带甲之辈,都不会再安于现行;河朔三镇也只不过是开人之先而已。。”
“某虽不才,却也想保守一方民土,兼为富贵功名之基。只是如今北地大多残破而灾荒始终未绝,只怕不多久之后的各地官军、藩镇、草军、豪姓,都要为立身计而相攻、侵夺以为争食了。”
“也唯有剑南三川和正据荆湖、两岭的太平贼,尚得以偏安和生聚一时,亦有余力接济和互易以别部人马;你说我不找彼辈又能寻谁呢。。难道去淮南找那个截取东南财赋,却一心修仙根本不露面理事的国之壁臣么?”
“至于岭贼素来残虐豪姓大族,痛恨旧朝官属胥吏,折辱慢待士人大家的恶名;却又与我有何干。彼辈尚在鞭长莫及的山南、荆湖之地,难道还能鞭长所及到我河北之地来么。我要结交也只是个今后输粮救急的来源而已。”
“主公高瞻远瞩,仁怀德厚,是为我辈愧而不如。。愿为主公大业贺”
顾存义当即举杯端敬道。
他这个突兀的动作,也连带感染和影响了左近一大批人,而纷纷齐齐举杯应和道:
“愿为大业贺。。”
——我是分割线——
锦官城中,天色也就渐渐泛黑,而行在之中却依旧是一片搜寻不止的喧乱和嘈杂声。
当田令孜再度睁开肿胀成线眼睛的时候,只觉得头晕目眩得视线格外模糊,口鼻中尽是腥味;半边身子都肿痛难耐的,而一条腿干脆失去了知觉。这就是冒死从玄英楼背后的高台上跳下来的后果和代价。
虽然已经推下去好几个人垫着,但数丈的高度还是让他在满是污泥的御沟里当场摔的口吐鲜血,崩坏了三颗保养完好牙齿,一边小腿彻底折了,但是不管怎么说至少自己还活着。
当然了,如果他在那是不能及时下定决心跳下去的话,玄英楼里那些在外来全力攻打之下死伤累累,已经变得犹疑不定和高度紧张的扈卫们,也许很快就会帮他作出“决定”的。
在他记忆当中,上一次这么狼狈的时候,还是少年被卖入宫的时候;因为被同伴排挤设计犯个忌讳,而被兼领的公公剥去衣裳,在大冬天里蘸水用朿条打的死去活来的。
痛得很不得当场死掉,然后受伤着凉发了急热症,足足躺了三天三夜,当别人都拿来苇席想要把他的尸体给卷出去,以免在宫中生了疫病。
结果他就像诈尸一样强撑着爬了起来,将周围的人吓得不轻,这才捡回一条命来。经过这件事情之后,他也福至心灵一般的彻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