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流翻滚的钱塘江畔,已经被森森林立的青旗给团团包围起来。
看着兵临城下而有条不紊开始扎营布防的太平军阵。形容像是长袖善舞的商人稳了脚跟;还步步蚕食起原本上已经纷纷响应州城号召的各做城邑、市镇来。
到了如今,杭州九县的临安、于潜、唐山、紫溪四县又三镇,已经全数落入董昌的麾下。而他在州城里能够控制和影响到的,只有富春江畔的钱塘、余杭、富阳三地而已。
至于名义上从属他的盐官和新城,也就是象征性的送点钱粮布帛之后,依旧由当地豪强的头面人物,掌握着治理地方的实权。
因此,这次太平贼来袭固然是一个巨大的危机,但也未尝不是一个重要的转机,能够令他将境内大部分实力派整合起来机会。
毕竟他们退到了州城之后,也就在自己的地盘和势力影响之下;而那些城中的豪姓大族
在某种唇亡齿寒的威胁和紧迫感下,也愿意全力支持自己守住这座有着坚固城防的州城。
只是这些太平贼来势之猛,动作之快还是远远出乎大多数人的预料。原本还以为苏州境内的五家势力就算是被逐一击破,也需要多少糜费些时日。
但未曾想竟然如此不经事,让草贼大军已经杀到了钱塘地界仅有一水之隔的临平湖畔,而他的整军备战措施,却进行的不甚理想。
一方面是那些地方豪强、士绅、大族,拖拖拉拉的不肯交足保土守乡的杂捐;一方面则是正在全力与董昌东西对战拉锯的态势下,也是没有办法一下调整到南北向来的。
结果,一夜之间这些太平贼就做好相应准备,而以水上的舟师为主径直攻过湖面来了;仓促布置的水寨并没有能够发挥什么作用,他也只好派出自己赖以为凭仗的水军。
但未想到太平贼在陆上的人马也顺势渡了过来,引而不发的潜伏在漕河两岸;先是用沉船淤塞河中而逼迫绕道岸边;再乘行船减缓之际以火器偷袭了水军的手尾。
整整上百条大漕舟和小吴船,连同上面的三千漕丁、水卒就这么没了;据说尸横枕藉、船塞河道的场面惨烈至极。以至于逃回来的几条轻快小舟,连州城都不敢回就沿江逃入大海去了。
于是没有完成的调整也就不用再调整了,谈不成的条件也就一下子都谈好了。因为贼军已经兵临城下,而开始隔断和包围起位于江口的钱塘大城,尚未临江的东西北三面。
他也只能一遍遍的巡走在城头上,而以以长者的姿态对着熟悉不熟悉的守军都大声的鼓舞和激励道:
“可曾都吃饱喝足了。。吃饱了就能多杀几个贼寇了。。”
“家中安顿好了么。。安顿好了就在低矮的吴山上打量着高耸斑驳的灰黄色城墙,嘀咕道:
“这么高的墙叫咱们怎么打呢。。着内观军容使林言、大内择捡黄毅,以及卫鹤府左率刘第。
这个结果让黄巢不由松了一口气,显然他料想之中的最坏的局面并没有发生。抛去那些外朝的臣下不说,至少自己在这皇城大内之中,还是能够确保和控制住基本安危的。
“请圣上恕我擅自主张,让刘家妹子过来搭把手照顾起居,也好看护两个孩儿。。”
然后,曹皇后才继续开声道。
“这些日子,可是辛苦你了。。”
然而黄巢也完全略过了殷情嘘寒问暖不停的刘氏,而径直对着曹皇后道。
“只能圣上能够康健,臣妾就算粉身以酬也甘心了。。毕竟,您才是咱大伙儿的唯一主心骨。”
曹氏却是轻描淡写的宽声道。
这一刻黄巢没有开口说话,却是紧紧握住女人难掩粗糙感的手,死活不让她退让开来。更是将脸色微变的刘氏给继续晾在一边。
因为在这段浑浑噩噩又时而清醒的时间里,就是这个被他刻意忽略的女人,时时陪在身边一说话就是好几个时辰,给他宣读那些递进的奏章,讲起外朝和城内发生的一些事情。
比如,政事堂五相争执不下的日常,以及他们各自私下派出部曲、子弟,对于各地军马明里暗里的联系和拉拢行为;
身为京兆尹、诸门巡防大使的小孟(揩),又是如何在门庭若市、访客如云之间,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的维持眼下的局面。
又如诸位黄氏的宗亲和兄弟们开始公然争权夺利的背后,各种疑似自谋出路和别有想法的举动;还有他们努力想要将手伸到大内来的孜孜不倦努力。
“禀告娘娘,只要持续用针石,再辅以汤药和推拿,圣上的风痹终究会是纾解无虑的。。只是不可太过劳累和伤神了。。”
这时候,才有如蒙大赦的医官之首在旁战战兢兢又结结巴巴的解释道。
“传我诏令,且派人去江陵颁旨。。”
喝完了一碗曹氏亲手饲喂的羹汤之后,黄巢有气无力的勉强抬手道。
“封周。。。淮安为海陵郡王,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上柱国,检校司空。。就让你的曹家人去。。”
在这段时而昏迷时而清醒,却是全身不得动弹的的漫长煎熬当中,他回想起来了过去许多被遗忘和忽略的事情,也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就算是血脉相连的亲人和家族成员,也是有着自己的私心和趋向的,更别说是跟随多年的老兄弟和貌似忠心的部属了。又凭什么令他们向两个懵懵的孩童,无故献出自己衷心和效命么。
有时候在众口一词当中看起来威胁最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