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半个时辰之后,当俞公楚的旗牌仪仗终于趋入清流城大营的墙下,军营的大门也自内里终于被打开,而将俞公楚及其带来的先头和亲从人马都给迎了进去。
然而,在这片大营中满怀心思和念头的俞公楚,还没有走出多远就慢慢觉得有些违和与不协起来。沿途所建的营帐看起来陈色上新旧不一,还有淡淡挥之不去的生灰混合的烟火气。
这对于刚刚打了一场大战又烧埋了许多尸首的俞公楚,委实不算是什么陌生的事物;他忍不住慢慢的勒马减速,而突然对着正在前方引路的军将道:
“敢问擎旗都老魏都将的咳喘症好些了么。。”
“老都头啊,他的痼疾又发了,这回只怕在安养了。。”
这名有些面生的军将不由愣了下,才卑笑着回答道。
然后,他就骤然血光迸溅的被俞公楚一剑斩杀与马下。因为据他所知的擎旗都老魏都将,得的可不是风寒积重的咳喘症,而是箭矢透胸留下的气血症。随后他咬着牙齿怒喝道:
“有诈,吹号聚兵接应。。”
随着俞公楚吹起的号角声,突然间整座大营就像是骤然沸腾开来了一般,从那些不断被掀开又撞倒、踩踏在地上的营帐之间,赫然冲出许多甲兵来,与俞公楚带来的先头人马厮杀成一片。
而外间就像是呼应式的传来满山遍野的鼓号声,而琅琊山中亦是一下子冒出无数的旗帜来,汇聚成滚滚泥石流一般的攻杀向山脚下列阵的骁雄军阵营。
而清流城头上亦是冒出许多旗帜和身影,在隆隆的擂鼓声中居高临下举弩拉弓,对着被困在营中的骁雄军前部,拼命放射开来。
面对从琅琊山中突然杀出的大批伏兵,以及出现在清流城上的“寿州”“杨”字大旗,这一刻俞公楚怎么还不明白现状么。
他的这一番盘算,已然被那个私贩子出身的杨行慜,给抢先一步渔翁得利了;还反过来再算计了他一把。这一刻满心激荡与愤慨的俞公楚,却又无比冷静和清醒的对着左右喊道。
“杀出去,与后阵汇合再说。。”
随后作为骁雄军伴随主将冲锋陷阵和压阵的精锐,果然是不负所望配合娴熟的且战且退,杀穿了无数被驱使上前来的伏兵,而轻而易举的重新回到营门之前。
然后,随着被迅速砍断横杆徐然打开而来营门,被簇拥在其中的俞公楚也不禁吁了一口气,而重新跨上部下牵挽的坐骑,一边拍马加速向外汇合而去,一边恨恨喊道:
“好个寿州杨憨子,日后必有回报。。”
他的话音才落,突然一只领空而至的利箭,正中他明光大铠的圆护心之上;咔嚓一声顿时崩碎开来。虽然没有能够穿透而入,但是也让马上的俞公楚猛然吐出一口血,而在左右惊呼声中栽下马去。
“还是过远了些,未尽全功了。。”
在远处地哨楼之上,隶属于寿州军的胡骑都都头阿史那月鲁,也有些遗憾的放下手中大弓对着左右道。
他祖上乃是怀远郡王阿史那思摩,为数不多得以流传下来的支系后裔,因为尤善远射之术,别号“射牙郎”,因为他号称能在百步之外射人门牙;
因此以出京将校的身份,曾经跟随过刘巨容,曹全晸,大放异彩的参加了诸如荆门之战,鄂岳之战;如今又在曹全晸孤军北上勤王,辗转到杨行慜的麾下。
乃至被号称为军中第一神射,而成为这次埋伏的关键手之一。因此,哪怕他意犹未尽的感叹道,左近却是迫不及待的大喊了起来。
“俞公楚已死,”
“俞公楚死了。。”
“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然而更加雪上加霜的是,正在骁雄军一翼布阵的高邮军也突然反戈一击,顿时从侧后方猝不及防的杀散了骁雄军尚有余力的后队,而让事情愈发不可收拾起来。
“恭喜防使。。”
而在清流城头上,顶盔掼甲的寿州团练使李神福,也在对着越发消瘦筠黑而气度森然的杨行慜拱手道:
“既得广陵的授命,又并得姚归礼所部,还有这俞公楚自行送上门来,正可谓是三喜临门啊。。”
“尽管如此,还需不得掉以轻心啊。。”
杨行慜却是有些风轻云淡的道:
“此外,尽量劝降和收拢那些骁雄将士把,好歹都是淮南行营硕果仅存的健儿,只是所托非人尔,却没必要滥加杀伤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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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初见太平景象的丹徒城中。
作为大齐传使的刘塘,也在某种心潮澎湃和复杂思绪当中,被引入了昔日的镇海节衙之中,这是他这两年来第三次见到周淮安了。
虽然左近的排场和格局,看起来并没有太大的变化,甚至看起来有点陈旧。但是对方却是已经实实在在的扫荡和击败了,大江以南绝大多数的敌对势力;
进而成为眼下的黄王也不得不要与之结好,以及悉心维系住一时的对等和比肩的大势力了;虽然没有人公开摆明出来,但是根据黄王的实际作为和态度使然,谁得心中又不是多少承认一些呢。
事实上,对于堪堪控制住关内和河南大部的大齐朝廷而言,可说是除了账面上军额的人头之外,在田土人口上还远远有所不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