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用颤抖的手臂努力翻找和查看过一具具尸体之后,他却并没有发现包括妻子在内的多名年轻女性尸体;但这也代表着另一种令人悲伤和扼腕叹息的结果和遭遇。
然而,这也让万念俱灰的哥舒蒂奇,在绝望的深渊当中又忍不住生出一丝的企望和想念来;只要是人还活着的话,也许代表日后还有把人赎买或是挽救回来的机会。
想到这里,他再度下了一个决心,就此只身前往投奔崔相公的讨贼大营,竭力谋取和报效一个出身,然后以此为基础获得功劳和资历之后,再将那个一直在背后无怨无悔,默默支持自己一切决定的温良贤淑女子,给重新救回到自己身边来。
他就是抱着这种决然的信念,袭击了一名前来窥探和放马饮水的胡兵,将其溺死在河中而夺取了坐骑和行装。就此一路想着东面历经辗转和逃亡,才最终侥幸找到了直属于崔相公麾下的河东军的一处防栅。
这一次他总算吸取了家破人亡的教训而留了一万个小心,却不巧是否极运来一般的居然遇到了当年同属神策行营的一名军吏;在这位数面之缘的点头之交担保和见证之下,哥舒蒂奇总算是获得了前往河东军本阵,报告军情的机会。
然后他虽然没能如愿见到日理万机的崔相公,但却有一名长相儒雅丰携的孔目官出来问话,好好嘉勉和宽慰了他这一番前来报信的忠义之心。更派了一名虞侯来专职陪同他静候数日。
然而他在等待当中一想到自己境遇未卜的妻子,就寝食难安的露出了一些口风;然后又被那名虞侯给劝饮了不少,就此借酒浇愁的大醉了一番过去;然而,当他醒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已经被五花大绑在一匹骡子上,正向着不知去往的地方去。
直到来到一条小河沟旁,满心惶然和不知所措的他才被解了下来;而有那名劝饮的虞侯喟然冷笑着告诉他:无论是河中军还是藩落胡骑,乃是相公看重的讨贼大业的一部分,断然不会因为他个人得失的缘故而有所嫌隙和纷争。
所以,为了朝廷的讨贼大业减少意外枝节计,他这样满怀怨怼有不识时务的泯顽之辈,就只能切取死一死了;当然了,念在他带回来消息的份上,会给他一个上好的葬身之所。
然而,知道了这各种因由的哥舒蒂奇,却是忍不禁求生欲念大作而挣扎起来,奋身滚落进了这处河沟之中就此随着水流被冲走除了老远而去。待到撞得鼻青脸肿又挣断了绳子的他,从河滩上爬起来的时候;却又见到的是数十骑正在放马饮水的党项人。
于是,他就顺理成章的成为了这些党项人,从各地乡野村邑中驱赶出来万千百姓中的一员;然后又在他们刀枪和鞭笞的驱赶下,向着长安城的方向哭喊连天的蹒跚而去。
而在这个漫长的行进过程之中,只要有人倒下没有及时爬起来,就会有外围巡曳胡骑奔上前来,用马蹄将人踩踏过去或是用刀矛戳死砍杀当场;因此,在行进了一段距离之后,其中最为孱弱和病态的人等都纷纷死在了路上,而只剩下心惊胆战苦苦坚持的其他人。
此情此景,哥舒蒂奇也实在想不明白了,为什么作为朝廷讨贼救亡的王师,会对光复之下的士民百姓如此残虐和酷毒呢?难道这就是王道复兴的必然代价和痛苦么。
然后,哪怕从小遵奉这忠君报国为信念的哥舒蒂奇,也不免绝望亦然了。因为他已经通过些党项兵的举动而发觉和感受到了,就算是其中大多数人能够走到这段行程的尽头,怕也是一条彻头彻尾的死路。
因为这些党项兵马之所以还留着他们的性命,就是打着驱赶他们去填平长安城外沟壑和拒马的主意。而他甚至看不出自己有任何可以逃跑的机会。
这时候,突然他的侧后方发生了一阵骚动,却是有人在路上挣脱了绑手的绳子而向外四散奔逃开来,然后又随着相机横冲直撞践踏而来的党项胡骑,而变成更大一片混乱。
然而哥舒蒂奇反而是冷眼旁观的停下脚步来了,因为他根本看不出来这些人有任何乘乱逃走的可能性,在赤手空拳的两条腿对全副武装的四条腿追逐下,除了造成混乱中死掉更多人之外,就在没有其他的结果和选择了。
这时候,远处的山包上却是突然响起一阵一阵急促尖锐的喇叭声,然后有变成了满山遍野的刺耳哨子声;而抢在这些哨子声之前出现的,还有凌空飞射而至的箭雨和点点烟迹。
然后那些聚集起来追逐逃亡的党项胡骑,就像是遭到了迎头一击似的,顿时从马上跌落下好些身形来。然后从绵延起伏的土丘和稀疏树木背后,一涌而出许多甲光烁烁的伏兵来。
而原本身形松垮而垂头丧气的哥舒蒂奇,也像是福至心灵一般的举起手中捆绳,奔前几步一跃而起套住了背对自己的一名哨骑的脖子,一举勒下马来又惯摔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