沣水东岸,逐渐变得稀疏的雨水当中,蹲伏在河边满是湿漉漉草木气息苇荡里的哥舒蒂奇,也在一边抹开脸上的积水,一边努力的睁大眼睛,仔细分辨着远处藩落军的旗号和动静。
因为下雨的缘故,作为沣水上游与渭水一条支流交汇的河口水势,也变得越发湍急起来。连带着他们这支专门挑选出来,走可以先行抵达咸阳附近水上捷径的别动部队,也被连人带船困在了这处河kǒu_jiāo汇处。
然而无独有偶的是,与他们一起被暴涨的河水所阻困的,显然还有来自党项部的大队藩落骑兵。虽然对岸就已然是咸阳县的境内,但是他们却被这条二三十步宽的水面给挡住了脚步。
在此之前,这些党项军在这座河口明显年久失修的桥渡上才走过去小半数人马,就在不堪重负的轰然解体声中,连同满载的驮马、车辆一起坍塌,沉没在了混黄河水之中。
然后他们又进行了好几次重新搭建桥渡的努力,然而因为缺乏手艺和经验,反而让剩下的几根梁柱和墩基就此垮塌的到了大兴善寺最高处的大启灵塔顶层,正在观望雨中城坊战局的周淮安,也接到了新的回报:
“启禀大都督,来自金明坊的反攻部队急报,已经攻入坊中的官军并未就近构筑和修复阵地以为据守,就不顾一切的开始撤退了。。”
“其中撤退之势似乎颇为仓促,乃至旗仗、甲械和随身物件,都沿途丢弃了一地;令就近集结的反击部队有些追之不及。。。”
“前阵都知葛(从周)郎将请示,是否同时调动金光、通化二门的守备力量,在火器的掩护下进行一轮试探性突击。。”
“准,此事就交由他听处了。”
周淮安毫不犹豫拍板道:这时又有一个声音在塔楼下响起:
“城东北阵线捷报,守备东市和兴庆宫一线的曲(承裕)郎将,已经乘夜强袭夺的了北内(大明宫)的丹凤门。。。。乃至有大批回撤的大批敌军被堵在光宅坊和翎善坊一带,又辗转向北内西侧的建福门和延兴门逃窜。。”
“曲郎将请求出动朱雀大街上的第三、第五、第七防阵的守备兵马,以为堵截和围歼所需。。请发本阵所属的战斗工程团进入北内以为巩固和援力。。。”
“咦,这倒是个意外之喜,一应准他就是;但一定要稳住这个契入点。。再交代葛从周,与金光、通化二门的试探突击同步发动起来。。”
周淮安不由略微惊讶道;
毕竟,直接一重重一层层的攻打这种历代修缮弥新的皇城宫殿群落,可谓是古代战争当中最麻烦的事情了;能有这么一个突破口可谓是事倍功半,可以减少许多不必要的伤亡和代价。
另一方面这场雨水对于火器装备的削弱,未尝也不是对于太平军现有部队序列,在传统冷兵近战和肉搏对阵时,相应战斗意志和军事素养的某种磨砺和考验;
因此,光是这一夜从城东的春明门到城西的金光门之间,大抵被突破的阵地就有七八处,沦陷和易手的坊垒和据点也有十几处,最近一处乘夜突入的敌军,一度距离大兴善寺所在的靖善坊,也就是剩下半坊之隔了。
但是天明后初步统计出来,真正被当面击溃或是打散建制的只有十几个团而已,其他部队在严重不利或是死伤惨重的局面之下,大都能够保持建制和一度组织度,按照事先安排好梯次阵地给撤退到后方,进行补充和重整。
因此根据这个大致数据判断,从某种意义上说官军的这场雨夜反攻,无论在战术上取得了多少奇效和成果,却已然是在战略层面上失败了。
哪怕他们在一些局部战线上取得明显的优势和上风,也无法改变并未因此打散和搅乱太平军主要军事序列;更未曾严重伤害和动摇到,太平军后续战都潜力和基础的事实。
反倒是他们大举投入的力量通过雨夜的偷袭和反攻,被变相分散在了各处城坊当中,等到天亮之后可不是那么好抽身回去的;在二三线的守备部队挡住他们之后,就是原本退下来重整的一线部队,作为生力军自发反攻的时机了。
比如,就在大兴善寺半坊之地外的永乐坊清都观内,就刚刚围困住了一股七八百颇为悍勇的官军;因此,负责围困的并没有急于强攻,而是等待天气明朗之后投入的重装火器支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