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外,骑在马背上的都尉王行空,眼神唏嘘的看着这座巍峨依稀的巨型城池,仅仅在时隔不到一年多之后,他又重新回来了。耳边却是响起来了临行前,专门拜访了军中年纪最大的义军老前辈王重隐的情景,以及仿若历历在旁的嘱咐。
“难道真要救援关内么。。”
“为什么不救,这是王上的意思。。”
“其实说到底,不过是竭尽人事而听天命而已。。”
“难道你觉得就靠这点人马和粮械,就能改变长安的局面么?还是如今黄王麾下那些人觉得尚有科为?”
“要知道,现今的大都督府内外,又不晓得有多少人,正巴不得关内的新朝与旧朝的西军、蜀军两败俱伤才好呢?”
“可这毕竟不过是个人之见而已,事事又哪有那么多尽如人意的?万一出了意外怎么办?因此,王上自有大局上的考量和长远的通盘成算;”
“至少发兵救援的姿态是一定要做足了的。这既是争取旧日人心的大义所在,也要尽量避免长安方面过早一败涂地,不可收拾的可能性。。”
“最起码给长安城里的那些人一个希望所在,不至于随随便便就放弃了。只要长安能够坚拒的上了望车上的王行空,也暗自松下一口气来。一直没有现身而引而不发的敌人,才是最大威胁和心理压力所在。
反而是在见到了实际存在之后,全军上下的精神面貌倒是可以有所松弛和镇定下来了。毕竟太平军这些年南征北战交手过的敌人,可是形形色色的不知道凡几;就连先前惨烈的关内大战和长安攻防都打下来的惯战老卒,在队内亦是不乏其人。
然而战场上骤变横生,在长安城东南角延伸出来的曲江池苑方向,突然就响起来了大片进击的锣鼓号角和喊杀声;却是一支不明身份的兵马,籍着这风雪的掩护沿着城墙下全力攻杀而来,而其间埋头猛冲最先的步卒,甚至距离就地结阵的太平军外围也不过有百步了。
“竟然是马步配合的声东击西之计!敌军之中也有善谋计略的人么”
王行空不由大声感叹道:
然而站在王行空身边的一名校尉,却忍不住破口大骂到:
“该死的,难道城头上的守军都是死人么。。这都让人摸到了眼皮底下,就不晓得告警一二么!”
“说不定是拿城头守军,把我军与官狗算作一气来防备了。。”
另一名别将叹然到:
“稍安勿躁,稳住阵势,。”
王行空却是连声下令道:
“传令已经展开迎击之势的前阵不要乱动,后阵尚未靠拢的放开辎重,原地设防。”
“展开阵中的炮队,预先轰击远处马队。。”
就在他们的言语之间,那些来自东南向墙下的掩袭之敌,就已然汹汹然冲到了弓弩的射程之内,而抢先放射出一阵参差不齐的箭矢来。但因为寒冬天气之下弦臂冻结收缩,这一阵射程大为缩短的箭雨,大都射空钉落在了雪地上。
仅有少许顺风洒落在太平军的侧后横阵中,却也是力道不足的纷纷被举起的手牌或是厚实大袄下的缀钢片甲,帽盔上的铁圆边,给相继挡住、跳飞开来。他们就这么沉默而不为所动一般的森然肃立着;仿若就是一具具落满雪花的雕塑。
直到大队敌军逼近到三、四十步之内,才在密集如炒豆的烟火绽放中骤然动了起来。从城头上的高处俯瞰而下就可以清楚地看见,就像是一阵无形的疾风吹卷过素白的雪地,将那些冲在最先的敌兵,给接二连三的凭空掀翻、贯倒、扑滚在了雪地上,染开来星星点点的殷红颜色。。。
但是更多冒着雪花涌现而来的敌兵,却是踩着同袍的死尸和伤者的身体,毫不犹豫的前赴后继扑杀而至。仅仅在几个呼吸之间就迎头撞上了太平横队的最外围;却又纷纷一头栽翻、绊倒在地上,摔滚进壕沟理,仆倒在墙垒上,被几步之外队列中探出的长矛戳死,刺杀于当场。。。。
这时,后排阵中轮番装填好的多杆火铳,也接力一般相继递到了前三列手中,又变成抵加在肩膀和腋下、蹲踞之间,三排齐射的密集焰火纷纷;就像是人为制造出一阵铅幕弹雨的风潮一般,将那些手持刀矛闻声蹲伏下来的排头白兵,给让出来上半身射界给清理了一遍。。。。
又过了半响之后,这些散乱冲过雪地来的敌势,就像是拍在礁岩上的浪花一般,一轮又一轮的蓄势叠加起来,却被抵近的攒射和交错如林的刀矛戳刺砍劈之下,几乎是迎头粉碎开来;最终又在某种自内而外的无形力量反作用下,激扬、反弹着四散溃乱而去。
而远处奔走往来在风雪之中的敌骑,也终于放弃了观望和徘徊,纷纷策马冲刺上前;然后迎接他们却是在雪地之间接二连三炸开、溅起的雪块和外翻的泥土,以及在莫名呼啸声中,于马上骤然迸裂开来的骑兵身体,或是连人带马变得支离破碎的残骸。。。。
当这些东西交击的敌军步骑已然相继颓势难当之后,长安城的城门,也终于自内而外的被打开了来,而冲出一支披挂整齐的人马,装模做样加入到了追击残敌步卒的序列中。
然而下一刻,王行空却是满脸森冷与厉色的,带着一众愤愤然的军将冲进明德门内,又毫不停歇的赶到门楼所在的城头上,对着那些脸色惶然的守军大声怒吼到:
“是那个杀才负责值守城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