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坦荡无私、悯恤众生的天下志怀,又怎么会在乎那些细微之处的厉害得失呢?无论将来长安那边的结果如何,难道还能挡得了格局渐成的天下大势?”
说到这里,王蟠不由的脸色一变惊声呼叫到:
“坏了。。”
“怎么了,可有什么不妥。。”
曹师雄亦是为之一惊:然后就见王蟠的表情变得苦笑起来,而提领着湿漉漉的下摆道:
“与你说得一时兴起了,却忘了给小儿换底布了。。这不都落在了我身上了。。”
重新收回心绪来,曹师雄将目光重新落在了远处龙首山上,居高临下的宏伟大明宫建筑群落当中,却是又想起了前年随着大都督一群人参观北内主要建筑,以及当场砍碎了明堂之中的御塌,给每人分一块作为纪念品等情形。
这块带有暗金色纹理而质地颇为坚硬的乌沉木块,也给他事后刻成了随身携带的私人印章;毕竟,能够追随大都督进入大明宫,得到这种充满象征意味的纪念品,也基本代表着他们日后在开国功臣、元勋之中的排位和资格了。
所以,这一次难得授命领兵救援长安的同时,曹师雄也想着为自己在新朝望朔上的排位,再争取一二的可能性。因为,在许多人私下毫不客气的议论当中,长安城里那个已经随着大齐新朝颓势难掩的黄王,无疑是作为死了受人缅怀和祭奠的价值,远大过活着碍眼和尴尬的微妙。
只是,作为大都督尤为看重且渊源深厚的曹皇后,却是难免随之罹难实属功亏一篑的意外。想到这里,他再度对着跟随的帐中虞候官问道:
“再确认一下,敌工部的几个别动小组已经到了什么位置了,可有什么留言和信号回来么?”
在如今的长安城内外,有数个伪装成官军的官军的别动小组在顺势活动着;其中每个小组的主要成员基本都是来自,昔日官军俘虏中发展和改造而来的北方人士,然后又加入了若干当初护送着张淮深的遗孤南逃而来,那一小队前归义军衙前子弟和部旧。
因此,有他们正牌的归义军部旧作为遮掩和配合,在这长安城内外以西军为主但归属相对复杂的官军之中,活动起来无疑要更加如鱼得水的多了。也正是这些混杂在城内的特殊小组,在关键时刻不惜代价发出了信号来,才让太平军在第一时间发现了北内已经沦陷的事实。
与此同时,占据了长安城西方面三个城门的两万多蜀军大将王建,也在暗自烦恼着。相对于从装备和战术上,并不利于在成房内巷战,而更长于野战、浪战中步骑突阵的西军各部;他麾下以近战肉搏和弓弩据守见长的蜀军,无疑是更适合对阵这一轮太平军攻势的良选。
因此,在城西诸门的蜀军前来接应和支援之后,被打得节节败退的西军各部,也终于在距离皇城大内只剩下三条横贯大街的安仁坊与丰乐坊之间稳住了阵脚;而忍受着来自贼军一波接一波的火器轰击,用附近豪门大宅拆毁而来的梁柱大料,给强行构筑起更加坚实厚重的阵线来。
然而随后王建发现,就是在朱雀大街上的这么一阵接战,就有作为精锐一个营的成都突将,在当面混战中被打垮不可收拾,还有一个营的神机弩士死伤过半之后溃走,其他负责牵制和策应的黄头军各营也各有损伤。前后阵亡和失踪加起来一下就过千了。
这可是他领兵入关之后最大的一次伤亡,甚至在之前顶风冒雪突入大散关的贼军中,前后冻伤、摔伤和战死者加起来,都未能造成如此大的损失。在这里仅仅半个时辰就折损掉了。这不由让他不得不肉痛起来。
要知道,在如今蜀地后方除了大问题而输送断绝,几位有分量的蕃帅和都监都不在关内的情况下;他可是已然变相的把这些人马都看作自己未来的基本盘了。因为,按照来自宰相郑畋的允诺和条件,只要能继续掌握住这些人马,他也不是没有藩镇一地的机会。
因此,他随后就断然拒绝了就地反攻的策划和建议,以需要重整士气和补充器械为由径直下令,引兵退出那些太平贼火器所轰击的范围去,把新构筑的阵线和坊垒,交给那些头铁不识数的西军憨子好了。
然而接下来,一名仓促跑过来禀报的将弁,却是给他带来一个让人气急败坏的消息:
“不好了,本军的忠武第三都和西阵的曹家军,在延康坊的西明寺附近,当场争打起来了。。。”
而在原为占据了延康坊四分之一的隋权臣杨素宅,后来为唐太宗爱子魏王李泰宅,如今拥有四千余间分做十院建筑群的西明寺内。一座靠近街边的浮屠高塔顶端,攀附其上的前归义军都押衙张成式,缓缓收起铁臂弓,望着一片混战当中的街道,而深深吐出了一口浊气;
因为,他刚刚亲手放箭偷袭了一个他童年的伙伴,也是昔日相熟无比的战友和同袍,将其冷不防的射倒在了街头对峙的军伍之中,而导致不同旗号归属的两部官军当场自相残杀起来。随即他就按下多余的心念,径直顺着绳子一溜而下,又在同伴的配合之下,消失在了空荡残破的寺院当中。
而在长安城外,那些未得许可不能进入长安的藩部人马,也终于得到了相应的命令大举发动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