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大嫂嫂叫出去之后,流淌的黑夜也似凝固了片刻,大门前一阵安静,过了一会儿才响起宁长久的咳嗦声。
他假意地咳了几声,打破了尴尬,蹲下身拍了拍小男孩的头,笑道:“小朋友真有礼貌。”
赵襄儿神色在窗边,颤抖着回过头,看到一张老式的胡桃色木椅里,坐着一个散着长发的少女,那一身皎白的衣裙在一片黑暗中极为醒目,就这样贴着她柔软的身躯,那明明似山峦覆雪的绝妙景致,此刻看来却阴森骇人。
她比白无常着一个不起眼的少年,那少年看他的眼神,也已似在看一团失去温度的草木灰了。
“有没有兴趣来我们殿下手里做事?”宁长久像是一个传话筒。
白无常一愣,他怀疑自己听错了,然后欣喜若狂道:“在下愿为殿下效犬马之劳。”
宁长久又道:“很好,可我们怎么相信你的忠心?”
“额……”白无常稍一沉吟,却懵住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办法可以表明忠心,而此刻,宁长久却对他使了个眼色。
他望了黑无常一眼。
白无常立刻明白过来,对方是要自己杀掉黑无常,向他们表明忠心!
他心中火热,对于黑无常他本就不熟,在楼梯口,见到他们之后,抓着刀子狠狠地冲了上去。
“你们还我爷爷!”
他当然杀不了他们,很快便从楼梯上摔了下去,刀子也落在了地上,他捂着自己的手,想去抓那把刀子,那对少年少女却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他心生畏惧,原本想缩回手,但是一想到自己的爷爷,心中恨意攀升,不顾一切地抓起刀子,又刺了过去。
叮得一声里,刀子再次落地。
“杀不了我们就不要拿着刀伪装孝顺。”赵襄儿冷漠地说了一句,裙下的布鞋踩过刀身,走了过去。
小男孩听着她刺痛心扉的话语,终于忍不住哇哇大哭起来。
而他们的前方,一个小女孩也站在他们面前。
那是小男孩的妹妹。
宁长久问:“你也是来杀我们的?”
小女孩摇了摇头,对着他们福下了身子,她出生礼节严苛的家庭,因为有些婴儿肥的缘故,此刻的福身说不上盈美,但确一板一眼地挑不出什么毛病。
她垂下头,奶声奶气的声音恭敬道:“两位哥哥姐姐应该很需要生米,我知道粮仓在哪里,我带着哥哥姐姐们去。”
小男孩震惊得无法言语,他看着自己这个平日里乖巧极了的妹妹,怎么都不相信这番话是从她的口中说出来的,他怒吼道:“你个死丫头疯了?他们……他们杀了爷爷啊!”
小女孩却理也没有理会自己这个哥哥,她低眉顺眼地领着他们走了出去,只留下了一个扎着鞭子的小小的背影。
他跪坐在屋内,颤抖着抓着匕首,眼泪砸碎在了匕刃上,而她已经在门外走远。
黑夜隔绝了一切。
……
……
今日,阎罗殿中许多人魂死灵灭,府中的粮仓也已大开,黑无常监督着将所有的米都分发了出去,起初领米的队伍很短,消息慢慢传开之后,才有越来越多的人来到街上,在阎罗府的门口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赵襄儿与宁长久一同走回院子。
那老宅的院子里,雪地早已被打得不复存在,绕着院子的四面墙壁也坍塌得不成样子,每一寸土地上,几乎都有宁长久身子结结实实接触过的痕迹。
才一走进院子,关上家门,赵襄儿便开始兴师问罪了:“呵,大嫂嫂?怎么,听得很开心?”
宁长久心中一寒,知道自己的危难关头又要来了,笑道:“童言无忌,你介怀什么?”
赵襄儿眸子微弯,唇角翘起了微讽的弧度:“童言无忌,你不反驳也就算了,还夸他有礼貌?你什么居心,是觉得我不会当着那些人的面揍你?”
宁长久道:“逗逗小孩子罢了。”
赵襄儿抿了抿唇,问道:“你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宁长久沉默了一会儿,道:“你本就是我未婚妻,别人说笑几句也并无大不了的吧?”
赵襄儿眸光忽闪,又很快沉寂,她冷冷道:“我早就说过,劝你不要妄动旖念,这次也就算了,下不为例。”
宁长久不满道:“你自己为什么不反驳?”
赵襄儿道:“他年纪太小,又是我赵国的子民,我身为一国之君,礼应宽爱苍生,当然不会因为这点小事与一个孩子斤斤计较。”
宁长久道:“我也是赵国的子民。”
赵襄儿道:“那从今天起,你被开除了。”
宁长久一愣,重重地叹了口气,看着这个耍着无赖依旧面色冷冷淡淡的少女,道:“我这一路上任劳任怨,你问了有降身份的话我帮你问了,你要展示你的神秘风度和君王威严不方便说的,我也帮你说了,如今殿下卸磨杀……过河拆桥,怕是不太好吧?”
赵襄儿哦地疑问了一声,转过头微笑着看着他:“你是说我在外面一直在伪装?”
宁长久心中一凛,道:“我没这个意思。”
赵襄儿冷哼一声:“喂拳!过来。”
宁长久硬气道:“如今喂拳还有什么用?公报私仇这么冠冕堂皇。”
赵襄儿道:“那两声大嫂嫂你没有驳回,各五十拳,方才说我虚伪,再五十拳,公报私仇再加五十。”
宁长久站在院子边缘,揉了揉自己的眉角,无奈道:“殿下气量何苦这么小?”
赵襄儿冷冰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