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线暗淡的天地间,皇宫在群殿深处显得沉寂,那深远的屋顶犹如鲲鹏延展出的翅膀,雨中的琉璃瓦片流着不静不喧的色彩。
宫内的落地宫灯皆已亮起,年轻的皇帝陛下站在缠龙的金柱旁,眺望着雨色。
他回想起方才那顶青花小轿入宫的场景,自己身为一国至尊,那轿中女子却连下轿一见的礼节都没有,似看不见自己般朝着宫殿深处驶去。
幸好那些臣子或低头或匍匐,应该也没有人见到自己尴尬的一幕。
他叹了口气,回想起那白幔青花之间的那抹流光魅影,心中悸动,虽未谋面,却也觉得自己后宫中那些女子都成了胭脂俗粉。
只可惜自己无缘仙道。
思绪之间,只见远处台阶下,一个人影慌慌张张地向这里跑来。
“宋侧?”皇帝眯起眼,心中有些不祥的预感。
那宋大人未打伞,提着有些累赘宽博的下襟,顶着秋雨跑了过来。
“宋爱卿今日来见朕,怎的这般匆匆忙忙?”皇帝将手按在身前,言语温和地看着他,不慌不忙。
宋侧跪地行礼,“参见陛下……”
皇帝将他扶起,替他掸落了掸衣服上的雨水,问道:“可是有大事?”
宋侧焦急道:“方才得到密报,今日卯时,便有一批刺客潜入皇城,如今想来已散入皇宫之中。”
皇帝眉头一皱,却不动声色,继续问道:“可查到他们的来头?”
宋侧道:“大部分刺客皆来自宋国,其中一位极其招摇,有多位密探在不同的地方目睹了他,据情报,那是瑨国的第一刺客……彩衣鬼。”
皇帝心头一紧,他看了看四周,强自镇定道:“谁放他们进来的?他们进来是要杀谁?”
宋侧立刻道:“已经查到,多汇集于国师府外!”
皇帝听到国师府三个字,心中了然,很快松了口气,表面上却假装不知,悲痛道:“国师虽已年迈,却是我赵国的肱骨之臣,这些瑨国歹人,是想坏我赵国根基啊!据说襄儿妹妹如今也在国师府中……对于他娘亲之死,我常心怀愧意,如今这般状况……是朕无能了,如今朕让宫中的高手一同围住国师府,可否救得他们的燃眉之急?”
宋侧立刻宽慰道:“陛下在赵国便在,臣今日来见陛下,便是希望陛下严防死守,千万不能让那些歹人渗入到这深宫之中!”
皇帝轻轻点头,自信道:“如今我赵之高手尽集于此,庙院之中又有那仙宗女子坐镇,今日谅他们也不敢来此送死,在窗边,看着外面的雨,宁小龄斜坐在一把椅子上,身下垫着黑色的裘袄,身上亦是多裹了些衣物,整个人看上去圆圆的。
“师兄,我害怕……”宁小龄裹紧了身上的衣物,看着那场雨,眼中有深深的畏惧。
宁长久掩上了窗,问道:“怕什么?”
宁小龄怯生生道:“这城里肯定有什么大事在发生着,都说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我们早些走就好了,不该趟这浑水的。”
宁长久道:“师妹,你有什么愿望吗?”
宁小龄微惊,用身子挪了挪椅子,害怕道:“如今这皇城真这般凶险?”
宁长久笑道:“我只是问问,没别的意思。”
宁小龄哦了一声,她仰起头,咯噔咯噔地晃动着椅子,边想边说:“我想成为一个道士。”
宁长久道:“我们不就是吗?”
宁小龄满脸认真道:“我是说那种真正的道士啊,我当然是不够,嗯……宁擒水也不够,我想要剑镇群妖,符敕百鬼……那样的道士!”
宁长久有些惊讶地看着她,问:“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宁小龄抿着唇想了想,只是道:“以前只是随便想想,但是一年前,我结出了先天灵,那一刻我忽然觉得自己的幻想清晰了起来。”
宁长久在她身边坐下,同样认真问道:“那我现在把你关在这里,你会不会生气?”
宁小龄问:“为什么生气?”
宁长久道:“如今皇城中有只大鬼,你既然想成为真正的道士,我应该带你去看一眼的。”
宁小龄连连摇头:“我也不傻,万一把命看丢了怎么办?”
宁长久看着她黑白分明的眼睛,道:“师妹,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后,你要有什么困难,尽管告诉我便是,我都会站在你这一边的。”
宁小龄看着他,眸光闪动,欲言又止。
她窝在椅子里,身体更屈紧了些,道:“我很好啊……师兄,你给我讲讲你的故事吧,你究竟得了什么机缘,现在变得这般厉害,以前你可是个呆子哩。”
“我没什么故事。”宁长久想了一会,说道:“要不我给你讲个小道士的故事吧。”
宁小龄点头道:“好呀。”
宁长久开始了这个故事的开头:“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道观,观里有七个弟子,最小的那个弟子每天负责给观里关门。”
宁小龄问:“观里的师父呢?”
宁长久答道:“师父闭关闭了几十年,从来不管弟子,在那个道观里,所有人都听大师姐和二师兄的话。小道士便是二师兄领进观的,他很小的时候便看过一份清单,上面将他未来十二载的修道生涯规划得清清楚楚,包括入门时修习什么,多少时间修成,什么时候结灵,什么时候破境,甚至什么时候婚配都写得清清楚楚。”
“这些都是那个师父写的?人生无常,把一个人的人生安排得再清楚,也总是会有变化的呀。”